前面还是碧空如洗,这会便已黑云压境,灰蒙蒙一片,眼看就要下雨。空气又闷又沉,让人呼吸困难。
季凉西缓缓从医院里走出来,站定在门诊部大楼前的台阶上。
她手里攥着的,是医院的诊断书,一双眸子,已经失去了所有神采,空洞洞盯着空气中虚无的一点。
她的耳边,不断回响着方才与医生的对话。
“沈太太,乳腺钼靶的结果出来了,癌变了。”
“不过您也别太担心,乳腺癌是最容易治愈的癌症,只需要尽快手术,配合医生治疗。沈太太,您放心吧,沈先生一定会为您请最好的医生……”
“不必了。我得病这件事,你替我保密。”
“沈太太……哎……好吧……”
两行清泪,顺着季凉西的脸颊滑下。
呵。
医生到底是仁心,只知道沈先生在外招蜂引蝶,养着无数情丨人,却不知道,这位风丨流多情的沈先生,在家里是如何折丨磨发妻的。
沈丞珏若是会为她请最好的医生,就不会在她第一次感觉不适的时候,嫌恶的将她踢下床,任由她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蜷缩了开心玩具;就不会在摸到她肿块的时候,继续折丨磨她,用力到她几乎疼晕过去;就不会在她查出纤维瘤的时候,将她关在别墅内不准她去医院做手术。
纤维瘤恶化癌变,分明就是沈丞珏一手造成的。
平地起了风,卷走了颊边的泪。
“我没看错吧,这不是沈太太吗?”突然,身侧传来一道妖冶的女声,“沈太太不在家里做富贵太太,怎么跑到医院来了?”
这把声音,季凉西很熟悉。
她从高中到大学,都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班,甚至同一个宿舍的闺蜜。
现如今,也跟她分享着同一个男人。
任谁也想不到,当年得知她终遇良人,被人捧在手心里细心呵护,为她高兴的热泪盈眶的好朋友,有一天会成为她丈夫的情丨人。
“季凉西,你跑医院里来干什么?”夏芷希抱着胳膊,眼神警觉的像是警局的猎犬,“你该不会是打听到了我在医院,特地跑过来给我下绊子的吧。”
女主人给小三下绊子,听起来好像没什么奇怪的。
只是,季凉西压根没那个心力。
她也划不来。
她哪怕是对沈丞珏的情丨人们说了句重话,回去之后,沈丞珏都要报复在她身上的。
可是今天,兴许是体内癌细胞纵横放肆,也给季凉西长了几分志气。
“夏芷希,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你跟他的事,我一点都不在乎。你若是有本事说服他跟我离婚,我烧香拜佛的谢你。”
如果沈丞珏真能为了夏芷希跟她离婚,那她也就可以好好养病,说不定人一高兴,癌症都能好了。
可惜……
季凉西很清楚,夏芷希没那个本事。
包括在她之前,给沈丞珏当过小三的那几十个女人,都没这个本事。
她们所有人,都不了解沈丞珏的真面目。
已经有雨点落了下来,季凉西不想多费口舌,将诊断书收进包里,举步走下台阶。
“季凉西!”原本娇丨媚的女声一瞬间变得凌厉,还带着几分得意:“你猜猜,我今天为什么来医院呢?”
季凉西脚步没停,径自朝自己的车走去。得了癌症的人,哪还有心思去管别人的闲事。
身后的女人并没有放弃,声调拔得更高。
“我怀了丞珏的孩子!”
季凉西猛地停住脚步。
“你就是打听到我怀了丞珏的孩子,所以才来医院的吧。”
“我告诉你季凉西,无论你答不答应跟丞珏离婚,这个孩子,我都会为他生下来!你别想对我的孩子下手,你也霸占不了多久沈太太这个位置的!”
孩子……
夏芷希居然有了沈丞珏的孩子……
豆大的雨点忽然就砸了下来,冰冷的雨点打在脸上,凉的季凉西打了个冷战。
她没有转身,没有回应夏芷希的挑衅,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兴许是着了冷风,车子还没开到家,季凉西就连续打了几个喷嚏,额头微微烫起来。
下午发生的一切,医生的叹息、夏芷希的炫耀,都像是连续剧一样,在她的脑海中来回播放。
她面无表情的踩离合,与其说是无所谓,更多的是麻木和不知所措。
车子走走停停,一个小时的车程,硬是磨了两个半小时,才回到了家里。
保姆开的门,背对着屋子里头,小声说:“太太,先生已经回来了。”
季凉西心中咯噔一声,沈丞珏向来都是鬼混到半夜才回来,今天这么早就到家,属实不正常。
她将包递给保姆,心事重重地进了屋。
客厅中央,沈丞珏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身黑色的家居服,赤着脚,好看的眉毛微微拧起,看起来有些不耐烦。
他一手翻着公司文件,一手握着手机正在打电话。
看到季凉西进屋,他嘴角勾起一个嘲弄的弧度,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按了免提,放在茶几上。
顿时,夏芷希带着哭腔的声音就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丞珏,我知道可可不待见我,她讨厌我针对我我都能接受,但孩子是无辜的,她不能对孩子下手啊。”
“呜呜呜……”
季凉西站着没动,一颗心却是直直坠下去。
她该想到的,夏芷希今天已经撂下了狠话,又怎么会就此作罢。
见季凉西脸色变了,沈丞珏复又拿起手机,冷淡的回了一句“知道了”,便挂了电话。
他抬眼,视线凌厉的扫向季凉西:“夏芷希说你去医院堵她,是不是真的?”
当然不是。
可季凉西并没有回答,她平静望着沈丞珏,眼神空洞死寂。
这三年来,这样的质问数不胜数,她已经为她没做过的事,背了太多的黑锅。沈丞珏不过是想找个由头对她撒气,她给出什么答案,都是没意义的。
季凉西的沉默,落在本就烦躁恼怒的沈丞珏眼里,无疑是一种蔑视。
他冷笑着连说了三个好字,扔下文件站了起来。
“跟我上楼。”
听到他的话,季凉西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不远处的厨房里,保姆正在做晚餐,不时偷偷的瞟过来一眼。这保姆新来不久,对他们之间的事还不知情,因为年纪跟她相仿,两人偶尔还能聊上几句。若是这个时候上楼被沈丞珏羞辱,肯定会被发现的。
她到底是还存了几分羞耻之心,慌忙开口:“丞珏,我……”
还没等她求饶的话说完,沈丞珏就冷漠的打断了。
“还是说,你想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