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夜遇母夜叉

类别:都市言情 作者:一碗油盐饭字数:2491更新时间:24/03/28 19:14:09

  宋历。

  庆正元年,八月十五。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在一声声诗词中,陈情缓缓睁开眼。

  他发现自己身在一座凉亭中,身边是几个书生打扮的少年,全都二十岁左右,时不时站在凉亭边缘,举杯向明月。

  凉亭处于湖中心。

  湖水波光粼粼,映着皎洁圆月。

  今日是八月十五,中秋赏月。

  陈情与书院同学,乡试结束后,相约书院后院的湖心亭中,赏月吟诗。

  如今已是酒过三巡。

  “留真,该你了。”

  留真,是陈情的字。

  说话的人叫赵文谚,是陈情书院里最好的朋友。

  他们现在在玩飞花令,以月为题。

  陈情“啊”了一声,还在消化记忆。

  对面的许石岳调侃道:“怎么,又要喝酒?”

  陈情已经三次未接上令,酒壶里的酒,大半都进到他的肚子里。

  “有有有。”

  陈情缓声道:“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哈哈哈哈。”

  赵文谚抚掌大笑,道:“留真,错了,这句,石岳已经说过了。”

  许石岳把陈情的酒杯满上,推搡着要陈情速速喝掉,不许赖酒。

  陈情半推半就喝了一口。

  烈酒辛辣,一入口中,就如刀砍斧劈般划过喉咙,心口,直至胃里。

  胃里登时燃起一片灼热,烧得陈情只捂住肚子,把酒杯推得远远的。

  这古代的酒,真烈。

  他好歹也是能喝四两二锅头的人,没想到在古代,一口下去,就要了命。

  许石岳抚掌大笑,“陈留真,你可太逊了。”

  赵文谚也道:“留真,你酒量,到了外面,可不许说你我相熟,我可丢不起这人。”

  两人取笑陈情。

  倒是陈情旁边是汪佑宁,并未看他,而是面色深沉地看向凉亭外的冷月,道:“杨真怎么还未来。”

  此番赏月,他们一共约定五人。

  如今四人在这里等了将近一个时辰。

  还剩一人,迟迟未来。

  许石岳倒是不在乎,“许是他娘亲病重,他在家中照顾。”

  赵文谚也说:“近来天气转凉,杨真的母亲身子一直不好,他可能不会来了。”

  陈情捂着肚子,可不敢再喝他们玩下去,便道:“不如我们去杨真家看看。”

  陈情如此建议,倒是没人反对。

  只有许石岳说:“陈留真,你可是想躲酒?”

  “哪有!我只是担心杨真母亲罢了。”

  杨真是他们几人中,家里最落魄的。

  他年幼失父亲,由母亲独自抚养大,好不容易有出息,母亲却一病不起。

  杨真带着母亲,从县试,院试,一路考上来。

  除了读书,便是照顾母亲,好不容易拥有闲暇时间,还得街头巷尾支摊做买卖。

  日子可谓清苦。

  “走吧,我们去杨真家。”

  汪佑宁先一步,走出湖心亭。

  陈情捂着肚子紧随其后。

  赵文谚和许石岳对视一眼,未说话,默默跟随。

  ...

  ...

  杨真和母亲住在永安巷,一座简陋的单间小屋里。

  门窗皆破。

  只余一盏油灯,燃起豆大点光,勉强照明。

  杨真站在厨房里,窄袖儒衫上罩着襜衣,双手不停揉搓着案台上的面团。

  “真儿,今日考完试,可有把握拿下名次?”

  母亲杨柳氏躺在窗尚,声音颤颤,虚弱无力。

  “今日题目,写的得心应手,名次应该不低。”

  杨真如实回答,手上的动作未有停滞。

  “那就好。”

  杨柳氏点头,“否则你就辜负母亲一番栽培了,你知道的,母亲一个寡妇,养大你,不容易。”

  杨真眼皮一垂,默默点头,将揉好的面团用竹篓罩好。

  端起烤好的月饼,道:“娘,我先出去出摊了,您在家好好的。”

  “知道了。”

  杨柳氏放下床边的帘子。

  不再看儿子。

  杨真把月饼放到自制的木质小推车上,熄掉油灯,关好门,推着小车,往闹市中走去。

  今日十五,他烤了两炉月饼,若都能卖出去,明日母亲的药钱,就凑够了。

  如此想着,杨真步伐稍微轻快一些。

  圆月悬在枝头,将他的身影,逐渐拉长。

  ...

  ...

  “我就说杨真在这里吧。”

  陈情汪佑宁四人,在杨真家未找到他,便去了长乐街最繁华的街口。

  果然在一众商贩中,看到了他。

  他坐在小板凳上,身旁是个不大的摊位,上面摆满月饼。

  “月饼,月饼,新鲜出炉的月饼。”

  他不停吆喝。

  却无人驻足。

  汪佑宁手握成拳,气道:“一点读书人的样子都没有!”

  陈情看向他。

  汪佑宁就是陈情在店铺里看到的人。

  与当时的样子比,现在的他,多得是少年盛气,而非阴郁。

  “那怎么办?把他摊子掀了?”

  许石岳在后面搭话。

  汪佑宁回头横了一眼,道:“他就是自我轻贱!我爹要资助他读书,他却推辞。若将来高中,入朝为官,他当街叫卖的事被其他人知道,看他有何脸面应对。”

  赵文谚说:“人各有志,你知道的,杨真自尊心强,不愿接受人帮忙。”

  “就是。”

  许石岳点头附和:“我爹也给过他银子,他却说,‘贫者不食嗟来之食’,气得我爹,都不许我和他来往,说这小子不上道,太死板。”

  陈情看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他沉默半晌,才默默说道:“或许,可以想别的办法帮帮他。”

  “什么办法。”

  汪佑宁看向他。

  “找人把他东西买了,不就行了。”

  陈情如此说。

  “找人?”

  许石岳疑惑皱眉。

  赵文谚道:“书院的人,他都认识。”

  陈情指着他们身后的巷尾里,那两个因为一个月饼打闹的小孩,道:“找路人不就行了。”

  汪佑宁看过去,很快挪开眼睛,道:“哼,我可不做这种事。”

  许石岳也说:“我也不做,要是被他知道,少不了要阴阳怪气来一句‘竖子!胆敢以小人辱我!’。”

  赵文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连摆手道:“我也不做,我可担不起这句话。”

  几人都在推脱,只有陈情没说话。

  汪佑宁便将目光放在陈情身上,冷冷道:“你出的注意,你去做。”

  许石岳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放进陈情手里,道:“我出钱,别的就别叫我。”

  赵文谚把头一偏,错开陈情的目光,既不出去,也不出力。

  陈情掂了掂手里的银锭子,道:“我去就我去。”

  他转身,往巷子里走,手中的银锭子收进怀里,然后重新摸出两点碎银,蹲在那打闹的小朋友旁边,道:“小朋友,想不想吃更多月饼啊。”

  那两个小朋友看到他,立刻放声大哭,“娘!有坏人!”

  陈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盆冷水泼了过来。

  不得不说,古人的防范意识是真的强。

  擦干净脸上的水,陈情面前出现一个膀大腰圆,凶神恶煞的女人。

  她叉腰,怒视陈情,厉声问道:“你,找我家小孩干嘛?”

  陈情连忙解释,“大姐,是这样的,我朋友做生意,我想捧个场,但是不想让他知道,就想拜托你家小孩,帮忙买一下。”

  为表真实性,陈情拿着银子给女人看。

  “是这样吗?”

  女人不信,歪头看他。

  “不信,你可以问他们。”

  陈情指着巷子口。

  女人顺着手指看过去,那里,什么人都没有,只有繁华街道,频频走过的人影,却无人停留。

  女人微笑收回目光,举起手里的木盆,狠狠砸向陈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