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哼……”
曹操很勉强的笑了两声,走进帐篷内,径直到了案牍后的蒲团上坐下,对徐臻招了招手。
“来吧,你的策论,我已经拜读,不过,我却还想问点别的。”
徐臻顿时内心苦涩,果然还是在考校。
策论已经过了,很明显这位雄主不打算只满足于此,他还想看看自己是否有别的才能与策论。
既如此,尽快作答吧。
徐臻想。
晨间交班之后,是练刀的时候。
练刀不光可以获得自律点,还可以让他的环首刀更加熟练,这是保命的本领,绝对不能落下。
毕竟,寿命并不包括意外。
“主公请说。”
徐臻跪坐在了曹操身前。
两人相对而视,在曹操眼前的年轻人,坚毅、大方,不扭捏,双眸又有寻常年轻人所没有的坦然。
品性必定不错。
“嗯……”曹操思索片刻,笑着道:“长安董卓已死,现下关外乱成一团,天下局势,你觉得该如何定论?”
“群雄割据,各凭本事。”
徐臻言简意赅的答道。
“那,我兖州的本事,在何处?”
“其实,刚好就在这百万降民之中,”徐臻拱手道:“三十万降卒可为兵源,从军中精简挑选兵马,至少可得数万精锐。”
“而缴获的耕牛与农具用以军屯之后,无形之中乃是让军民一心之行,便于接纳,获取民心。”
“得民心之后,便可得名望,此后自然有名士贤才来投,久而久之,便可为仁主,同时广积粮,积蓄底蕴。”
“至于这军屯……”徐臻说到这,稍稍顿了一下。
曹操眼睛一亮。
稍稍凑近了过去,“如何?还有什么想说的,大胆的说出来。”
徐臻犹豫了片刻,左右看了一眼。
曹操当即会意,一挥手道:“全部出去。”
“主公,”一名八字山羊胡的将军抱拳说道,“这……”
“出去。”
曹操语气依旧非常坚定。
原因无他,徐臻明显是有些话不好说,是以只能单独说给曹操一人听,许多计策本就如此。
心腹谋臣在献计的时候,有些东西的确是独对而言,能说得更彻底完善些。
榻上策、隆中对、以及日后郭嘉的彻夜谈,无不是如此。
人都走后。
曹操一只手放在案牍上,又靠近了徐臻些许,期待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徐臻不和曹操对视,他忽然感念到了曹操想听的是什么,奈何自己口才这一项能力并不擅长,叹了口气道:“军屯,会触犯许多人的利益。”
“嗯,不错。”
曹操点了点头。
他要听的就是这个。
“何人利益?”
“兖州名流,包括陈留太守张邈在内,如陈宫、边让之流,正因如此,主公要早做决断。”
“我正要处死边让。”
曹操一句话冷不丁让场面冷了下来。
徐臻感觉到错愕,已经死了吗?
边让的确是被曹操所杀,杀了之后激起了当地士人的反感,甚至是恐惧,特别是身为老友的张邈。
张邈随时担忧曹操会杀了他去向袁绍邀功,因为多个事件站在了对立面,袁绍和张邈虽也是少时顽友,但实际上早已经反目。
但曹操直言不讳的说完这句话,徐臻也不用再揣度,这已经非常明显了,“军屯之后,主公声望必定会涨,以青徐民融于兖州民,百姓在数年内自会安定。”
“今天下分崩,国主迁移,生民废业,饥馑流亡,公家无经岁之储,百姓无固安之志,此计,便是要给予百姓以固安。”
“今袁绍、刘表虽士民众强,皆无经远之虑,未有树基建本者也。”
“夫兵义者胜,守位以财,宜奉天子以讨不臣,修耕植以畜军资,如此则霸王之业可成也。”
“哈哈哈!!”
曹操顿时放声大笑起来。
好策论。
好一句“宜奉天子以讨不臣,修耕植以畜军资”,这就是策论之中最为上佳的内政之策。
“伯文一言若当头棒喝、指点迷津,我可不能让你在志才帐下做门客,此事我自会去与他说。”
“从今日起,你便为我帐下从事,负责屯田之事。”
“今后,日夜参议,时常与我商谈如何?”
曹操拉起了徐臻的手,十分满意的在手背上拍打了几下。
他今日亲自来,想听的就是这个。
如果徐臻只是单纯的为了百姓,为了安置百万降民,让他们以后有所谓的“固安”之所,那么他会将之当做一位高洁汉臣,日后尊敬置之。
但徐臻为他谋了兖州民心,以此计压制原本推举他的兖州士族,曹操会将之当做戏志才一般的心腹谋臣。
对于官吏来说,献计为百姓,当为要务。
但是在曹草地眼中,任何大势都十分重要,兖州牧为曹氏,他与那位张孟卓的关系再好,也不想听见境内百姓都在夸赞八厨之名。
张邈的名号,可是开仓放粮,接济穷人多少年得来的,若非有完善之计策,如何能取代其名。
现在,军屯之策对于曹操来说其中一个意义就在于……我全境子民都可以吃饱饭,那为何还需要接济穷人。
若是要表忠君体国,爱民如子之心,不如将家产全部充为军资,以扩军养吏,方为正道!
最重要的在于,兖州为根据之重任,又可以有一个值得培养、交托之人,不光是只劳累文若一人。
曹操还是在为荀彧考虑的,有时,他看着荀彧日夜不眠,苦思权衡之策,还是会心疼。
“多谢主公!”
徐臻心思大定。
……
不多时,曹操自营帐内和徐臻一同出来。
他心情显然大好,一脸笑着拉住徐臻的手,道:“伯文去休息吧。”
“不,在下现在要去校场练刀。”
曹操愣了片刻,重重地在他肩膀拍打了几下,“好,去吧。”
荀彧也不知他们在帐内谈了什么,但只知道,这一日之中,主公曹草地心情都非常好。
不得不说,招贤纳士的求贤令下后。
递来的诸多策论,终于是找到满意的了。
至于,是哪方面满意,荀彧暂且还不清楚,但他明白一件事,求贤令所言的唯才是举。
和士族的察举德行乃是相悖的。
因为德行乃是公认,或者得到士族的青睐与欣赏,名声要不错方可,有一定的名气。
但唯才是举,那岂不是说,主公说他有才,便是有才吗?
当然,为臣下者,不会过甚猜测。
荀彧对于曹操在徐臻那里听到了什么,无比好奇。
所以中午在饭后,还是来到了戏志才的帐中。
“什么?!”
刚刚醒来的戏志才听到消息,直接坐起身来,迷瞪的眼睛努力的睁开,“一州之从事?!”
“荀文若!我说过,要他做我的门客!!”
我就睡了一觉!!
你们在搞些什么!?
“是谁定下的?我必去讨个说法!”戏志才一只手撑在了案牍上。
“主公亲自去请,去的时候连鞋都没穿好,”荀彧冷不丁的说道。
场面一度安静了下来。
戏志才的手指在案牍上敲了几下,认真思索后点头道:“主公高见啊,此人为我门客,屈才了。”
荀彧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