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锦附耳与她小声道:“是二夫人来了。”
这二夫人自从侯府没落之后,对外一直宣称礼佛去了,等她把侯府打理起来,又说要孝敬老夫人,回来礼佛也是一样的。
真真是笑死人了,亏她上辈子还敬她是个心怀仁善之人。
这二夫人一进门就说了句阿弥陀佛,看上去仁厚温婉,实际上却是急得连通传也不管了。
柯依卿自然知道她的来意,于是她刻意地上前请教佛法。
“嫂嫂最近读的是什么书,老夫人近来身子虚的厉害,做媳妇的也想为她祈福一下,好尽尽孝心。”
这话听着像是嘲讽,但柯依卿又言辞诚恳,二夫人只得胡乱答了。
“那礼佛的蔬菜瓜果可有讲究,嫂嫂要好好教教我才是。”
二夫人打断她,开门见山道:“弟妹何必装傻,我来是为了你二哥的事情。”
柯依卿暗自冷笑,她倒是直接。
“事情到了今天这一步,如今你既然已经服侍了那燕大人,何不继续下去,毕竟你二哥的命还牢牢捏在他手里,你二哥救回来了,弟妹的身子也不算白白糟蹋了。”
好一个继续下去,她的夫君,凭什么让她柯依卿去救?
重活一世,她才算是彻底明白了这一大家子的丑陋嘴脸,她心里恨着,面上又不能直接表示出来,便一直垂着头不说话。
二夫人皱眉,“弟妹这是什么意思?”
“卿卿才是不明白嫂嫂的意思。”
“你怎么不明白?”
柯依卿装傻充愣,咬死说不明白。
二夫人气急,又不能拿她怎么样,便敞开天窗说亮话,“那燕铭酷爱美人,弟妹这样的美色,若是能继续服侍左右,你二哥出来不过是时间问题。”
这话说下来真是没脸没皮,柯依卿心生一计,当即面露难色,期期艾艾道:“我倒是想啊,但是燕大人说了,咱们整个侯府上下,只有嫂嫂是最得他的心的。”
二夫人脸一黑,“话不能乱说,弟妹这是何意?”
柯依卿垂泪,“事到如今,卿卿便实话实说了吧,那狗贼放话了,说对我腻味了,要喊嫂嫂过去呢。”
她继续道:“想来这样能救二哥的活计,嫂嫂定然不会推脱的,是吧?”
二夫人勃然大怒,“你自己脏了就算了,居然还要拉我下水!”
果然,这狐狸尾巴才装了多久,就露出来了,柯依卿佯装受伤,她满脸委屈,“卿卿一心向着嫂嫂,连老夫人那里都未曾说过,嫂嫂居然这样误会我?”
这一番下来,将二夫人彻底整迷糊了,今天她也是得到了老夫人的授意前来的,想想也是啊,这柯依卿为了救她夫君,都做到这般地步了,平日里也素来待她亲厚,难道真的如她所说?
见人开始摇摆,柯依卿当即拉过她的手,“嫂嫂常年礼佛,穿得这般素净却还这般动人,也不怪那禽兽……”
二夫人惊疑不定,被这样夸赞了又觉得有道理,她年轻时也是容貌姣好,半点不输柯依卿,而且那燕铭长相也是风流倜傥……
这种想法一出头,她便又羞又恼,只得匆匆离去了。
玉锦等人走了才小声问:“夫人,这是真的吗?”
“噗,你这傻丫头,当然是假的。”
顾振南是老夫人的老来子,只比他二哥的长子稍稍年长一些,这二夫人自然也和柯依卿有很大的年龄差距。
那燕铭虽说是个坏坯子,审美却也正常,前面不过是她胡编乱造的,倒也没想到这二夫人居然真的将信将疑。
等她们歇下之后,柯依卿院子里的一个小丫鬟无知无觉地出去了。
老夫人院中。
“你说得可是真的?”
“老夫人明鉴啊,奴婢怎么敢糊弄您呢?”
老夫人狐疑,这燕铭难道真的这么重口味吗?不过她又转念一想,这老二家的媳妇前些时间一直在尼姑庵里,而且人虽然岁数大了些,但也能称得上是徐娘半老,确实有些浪荡子会……
既然这样,那就不要怪她了,只要老二能出来,想来这儿媳妇也是愿意的。
“玉锦,你可瞧清楚了?”
“回夫人的话,奴婢看清楚了,确实从老夫人那里出来的。”
跑去告状的奴婢名叫阿青,之前一直在院子里修剪花枝,上辈子也是老夫人的眼线,这次柯依卿存了坏心思,刻意叫她站在屋内伺候。
“夫人的意思是,让老夫人和二夫人离心?”
“没错。”
这两个坏东西自己斗去吧,她要准备铺子开张的事情了。
后面玉锦告诉她,梨园的人等不着人果然走了,柯依卿没放在心上,现在天大地大,孩子和铺子最大。
又过了几日,平阳侯府外面却突然围上了一圈的官兵。
李为从后门跑进来通风报信:“夫人,燕大人带着人说要进来搜查呢。”
柯依卿皱眉,“侯府在朝堂上早就没人了,能查什么?”
“说是前太子的事情。”
前太子的事情?上辈子并没有这么一出啊,她百思不得其解,院子外面却已经有了动静,听着阵仗还不小。
那浪荡子故意高声道:“这里就是少夫人的住处了吧,你们几个小心点,不要冲撞了贵人。”
柯依卿咬牙,这分明是做给她看的!难道非要她像上辈子一样傻傻在梨园等着他才行吗?
好在这里人多眼杂,燕铭并没有真的怎么样,等他带着官兵走了之后,要用餐时,其他几房的孩子都被遣到她这吃饭。
玉锦不解,“几位公子小姐,这是做什么?”
二房最小的公子刚学会说话,此时口齿不清道:“娘亲说了,让咱们求三婶给个活路。”
大房的小姐快要及笄,早就不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此时也眼珠子一转,带着其他弟弟妹妹跪了下来,“求三婶救救我们,救救侯府吧!”
柯依卿冷嗤,这个大房小姐,上辈子就最会来这套,还有这个小公子,明显就是大人这样教的。
她心里有气,上辈子这些人就这样软硬兼施,这辈子她不吃这一套了!
玉锦自然和她一条心,此时也恼得不行。
“也太坏了,要是传出去了,指不定怎么编排您呢。”
柯依卿倒是很淡定,“本来就欠我的,跪跪我也受得起,让她们跪着吧。”
果然,小孩子最没有耐心,中午日头渐读加上没吃饭,已经有几个开始闹脾气了。
大房小姐好言相劝了几句,也架不住他们闹腾,很快也冷了脸不再劝。
“公子小姐们,若是累了,就起来喝口茶吃些点心吧。”
有孩子不满道:“玉锦姐姐,三婶还要咱们跪到什么时候啊?”
玉锦眨眨眼故作不知,“回小主子的话,咱们夫人没有叫你们跪呀。”
这时小小姐也笑着跑过来,缠着柯依卿就讨要糖果吃,这下可把屋外的孩子们馋坏了,甚至开始埋怨起大房小姐了。
大房小姐怒极,但惦念着母亲交代她的话,便开口道:“三婶,整个侯府的身家性命全在您手上了,求求您开恩吧!”
柯依卿走出来,“我不过是一个寡妇,哪里比得上大夫人德高望重的,孩子们快些进来吃糖吧。”
小孩容易利用也容易被挑拨,根本没听懂这两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当即乐开了花,他们围着玉锦吵着要吃糖,早就忘了他们母亲交代的话了。
“吃完了就回来继续跪着!”
小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肚子填饱了又想起这个长姐的威严,纷纷不情不愿地继续跪着。
“夫人,这可怎么办是好。”玉锦没见过这样无耻的阵仗,不由为她担忧。
“不是我要他们跪的,跪坏了心疼的又不是我,咱们怕什么?”
可惜她如今怀着身孕,容易疲乏,不然她一定要嗑着瓜子看他们跪。
不出半个时辰,心疼孩子的老夫人坐不住了,她将孩子遣散走,高声道:“卿卿,为娘的这就给你跪下了,求求你救救侯府吧。”
屋里玉锦气得直跺脚,这是要逼死她们夫人呐,也太欺负人了!
柯依卿刚睡着就被吵醒,此时心火正旺,但也知道不是耍脾气的时候,跟这种没脸没皮的哪里讲得通道理,只能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要闹便闹吧,看谁更怕丢人!
她散了头发仓皇着跑出门,根本不顾及傻眼的老夫人,一路哭喊着,“老夫人这真是折煞我了,我好冤呐,我愧对顾家列祖列宗,这就吊死在门前,以死明志!”
侯府刚被官兵包围过,此时大门口还聚集着许多看热闹的人群,她这样不管不顾地跑出去,嘴里还喊着冤枉,当即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老夫人横了一辈子,哪里遇到这样的情况,又担心柯依卿将她做的事情抖落出来,便急道:“孽障,你这是做什么,想让别人看咱家笑话吗?”
柯依卿不管她,甩了绳子到大门上,吃瓜群众一见这样娇滴滴的美人,又是散发垂泪的,屁股已经歪了。
当即有人声讨起来:
“这是侯府的少夫人吧,怎么要上吊了?”
“啧啧啧,年纪轻轻就守了寡,肯定是没人撑腰受委屈了呗。”
“这侯府也太欺负人了。”
老夫人受不住这样的议论,当即臊红了脸不再管她。
玉锦跑出来配合她演戏,柯依卿装模作样地掩面哭了一会儿,才施施然地进去。
此时余光却突然瞥见一人,那人笑嘻嘻地吃着糖人,看热闹看得正起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