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柳氏嫁给爹爹已有半年,却被梨园的老板寻上门,称柳氏的卖身契还在他手里,要求父亲付给他好大一笔银子,否则就要带柳氏回梨园。
当家主母出了这样大的丑闻,爹爹当即暴怒,虽然埋怨柳氏没有据实以告,虽然明知梨园老板是在讹他,但木已成舟,他只能老老实实付了几万两银子,才终于平息这桩麻烦。
如果……
如果这一世,她亲自买下柳氏的卖身契,再送给街头的泼皮无赖……
想想就好兴奋!
南姣谢过萧昀,兴冲冲回了锦衣阁。
拿上自己手里所有的银钱,两千五百两,直奔锦官城最大的梨园“玉楼春”。
半个时辰后,南姣见到了玉楼春的老板。
那竟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她香肩半露,抱着酒坛子慵懒的倚在贵妃榻上,掀起眼皮看她一眼,闷了口酒,轻笑,“你要买柳小梦?”
南姣颔首,“姑娘开个价。”
少女媚态横生,“你是南家五小姐吧?小小年纪就能查到柳氏的卖身契还在玉楼春,比你爹有本事。”
她仰头喝了口酒,微醺媚眼中透着清明,“看在五小姐如此聪慧的份上,一口价,五万两纹银。”
“五万两?!”南姣震惊。
“想来五小姐十分厌恶柳氏,只要手握她的卖身契,她进不进得了南府,全在您一句话。五万两,买您在后宅自由清净,是一桩很合算的买卖……”
少女慢悠悠喝酒,酒水顺着她白皙纤细的脖颈滑进衣领,自成妩媚风流。
她抬袖按了按嫣红嘴角,“否则,等柳氏成了南家三夫人,我再用卖身契向你父亲要银子,可就不止五万两这个数了。”
前世今生,南姣都没接触过这样狡猾的生意人。
她实际缺乏经验,面上却不动声色,“据我所知,玉楼春名义上是靠唱曲儿卖茶为生,但实际上,你们豢养容色出挑的女孩儿,让她们长大后为人妾室,等她们生下孩子地位稳固,再拿她们的卖身契向主人家索要高额赎金。对方顾及脸面,绝不会四处声张……寒老板好会做生意。只是不知,若是给官府知道,玉楼春会有怎样的下场?”
这是南姣的猜测。
因为锦官城里,不少权贵富户都喜欢纳貌美的伶人为妾。
她赌,赌柳小梦这般的存在,不在少数!
她以此要挟,对方为了封口,至少也愿意给她打些折扣。
见贵妃榻上的少女笑而不语,她越发肯定心中猜测。
她揪了揪帕子,鼓起勇气道:“一万两银子,我要买柳小梦的卖身契!”
“成交。”
对方答应得十分爽快,南姣不禁一口血闷在胸腔。
这么爽快,总感觉自己好像还价还少了……
可到底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她只得绷着脸继续道:“我会尽快筹措银钱,在此之前,还望你不要走漏风声。”
少女风情万种,“我做生意最老实本分,您放心。”
南姣撇撇嘴。
天底下哪个伶人能卖出一万两的高价?还老实本分,见鬼的老实本分!
……
回府时,马车徐徐穿过繁华的长街。
南姣挑开窗帘一角,这条街名叫翰林街,专门售卖文房四宝、经史古籍和字画古董,蜀郡的文人墨客很喜欢在这里淘东西。
萧昀给她出了火中取栗的主意,她要不要买礼物送给他呢?
小姑娘琢磨着,荷叶突然提醒:“姑娘快看,那不是南胭吗?”
南姣望去,一袭白裙弱柳扶风的少女,正款款踏进一座文斋,可不正是南胭。
“奴婢听府里人碎嘴,说南胭的亲哥哥在万春书院读书,过两年要参加科举考试,想来她是为哥哥买文房四宝来着。”
南姣弯唇:“咱们也去瞧瞧……”
踏进宝砚斋,南姣听见掌柜的温声道:
“南姑娘,这座端砚的石料出自烂柯山紫云谷,老师傅亲手打磨,您摸摸这润滑细腻的手感,再瞧瞧上面的鱼跃龙门雕纹,市面上绝没有能与它媲美的砚台!您说您都来看了三五回,这次就干脆利落地买了吧?”
南胭矜持:“我确实很中意这块砚台,否则也不会隔三差五过来看它。只是您开的价实在太高,不能便宜点吗?”
掌柜的呵呵直笑,“姑娘真爱说笑,谁不知道您是南家的姑娘,南家富可敌国,区区一千两银子,对您又算得了什么?”
南胭咬唇,盯着砚台不说话。
她爹爹虽然是南家三老爷,可南家老太婆管得严,爹爹手头并没有多少银钱,平日给她的零用钱也少得可怜。
哥哥的生辰就要到了,她很想送哥哥一件像样的礼物,这块砚台是她一眼相中的,鱼跃龙门的雕纹那么吉利,她真的不想放弃……
正不知如何是好,忽然有浅浅的芙蓉花香袭来。
她扭头,纤细清媚的少女姗姗而来。
少女梳着漂亮的双平髻,穿淡粉衫裙,腰间挂一串贵重精致的珍珠璎珞,脚上那双织金履竟是蜀锦做的。
是南姣……
被最讨厌的人撞见自己的狼狈,南胭浑身的血都冲上了头。
她秀美的面庞涨得通红,“好巧,竟然在这里遇见了妹妹……妹妹也是来买东西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