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他们成婚四年,他话少漠然,把她当作空气对待。
他不狎妓、不纳妾、除了不爱她,简直是个工具人的存在。
那时候她傻,总以为不爱她没关系,只要她在这个位置上,终有一天可以让他看清自己不是那种不矜持的女子,用一颗期待的心暖热他冰冷心。
除了最后半年被送去家庙,整整暖了三年多,便是一颗石头也得被暖热了。
可到了死后她才意识到,他不是石头,而是万年寒潭。
她暖不热他,只能冻死自己。
念及往事,夏思蝉吸了吸鼻子,放缓脚步,不再跟在他身后小跑。
魏子骞回头看着她,见小妻子走得吃劲,便有意无意地放慢步子,好让她能跟上自己的脚步。
夏思蝉回神,诧异的抬头,却见对方神情淡淡,他这是在等自己?
只可惜不等夏思蝉看清楚他的情绪,就见魏子骞抬脚走进了院子。
榕溪堂已经到了。
院门开着,屋子中说笑声透出来,夏思蝉听着那些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深吸一口气,也随着走了进去。
正中那个生的慈眉善目的着一身前襟带圆福字锦面袄缎,坐于主位老太太便是魏老夫人。
魏老夫人曹氏出身不高,曹家祖上耕读,到了曹氏祖父辈还只是个区区员外郎。虽说是家里嫡出的小姐,奈何父母去世得早,养在伯母身边。寄人篱下多年,活得是小心翼翼。
不然,怎么会嫁个庶出的魏安呢?
梁朝历来都是嫡庶分明,男女双方家世哪怕不够显赫,也是庶子娶庶女的。
自从魏老爷过世,老太太身份一变,成了魏府的老太君,后宅一把大权在握。任谁不敢听她的话?哪怕是郡主儿媳也不敢不恭维与她,不用说,现如今是威风四起啊!
因此,她表面上是一脸子的祥和,实际上最爱拿捏人,惯会罚不顺眼的晚辈跟下人。
另一旁坐着的二位是魏子骞的爹娘,着一身华贵衣裙的郡主陈媛,精致的瓜子脸上写着孤傲与贵气。不过,上辈子她倒也没怎么苛刻夏思蝉,对这个明面上的儿媳还算不错,是魏府少数几个没为难夏思蝉的人。身侧坐着的当然是魏府一家之主,威严冷肃的吏部尚书魏大勋。
魏大勋虽说年近四旬,俊美的容貌不减,依旧美若冠玉。
难怪那时的郡主陈媛在状元打马游街后,一眼便看中芝兰玉树的探花郎魏大勋。
话说,历代探花郎几乎代表的都是颜值担当。
据说,琮王爷对这门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是坚决反对的。
你想呀,人可是郡主呀!
郡主要嫁的应该是王孙贵族之内的世家大族。
另有魏子骞的二婶刘氏,端庄淑娴,把二房打理得顺顺当当的。妾室跟庶子女也是乖觉听话。
至于右侧那个满眼谄媚笑意的,则是他的三婶何氏,她的夫君是庶出,在府上不得宠。不用说,她管理的三房后院也是一塌糟。
在他们身后或站或坐的,便是她们家嫡庶子女了。
满屋子大大小小的目光看过来时,夏思蝉忍不住勒紧小手,深吸一口气,随着魏子骞给老太太行礼:“给祖母请安。”
前世,她的记忆实在算不得美好。
而今生,那些探究、好奇、审视乃至于恶意的目光一如往昔,让夏思蝉强忍着才保持着面上的平静。
“快起身。”
魏老夫人的声音格外和蔼,可前世里,也是这个声音同她说:“魏府礼仪传家,最重规矩。既犯了错,便去祖宗那里反省吧。”
那是她嫁过来没几日,便被老夫人给罚跪在硬硬的冰冷青石地板上,对着魏家数十位祖先的牌位,在那阴森的祠堂内待了整整三日。
夏思蝉压下心中思绪,再次端庄的行礼:“谢祖母。”
礼仪气度无一不差,叫人挑不出毛病。
魏老夫人满意一笑,便有着嫩绿色衣裙的小丫鬟眉眼含笑的端上来茶盏托盘,笑眯眯道:“少奶奶,请给老太太敬茶。”
夏思蝉不动声色的唇边噙着一抹笑意,回头眼眸深深的瞟了眼魏老夫人。
前世,小丫鬟不知受何人指派,端给自己一杯有点热的茶水。
老夫人为了立规矩,叫自己端着有点热的茶杯好长时间方才接了过去。
事后,自己的小手都烫出几个小水泡来。
这一次,如果还是那有点热的茶水,自己不会犯傻,必定不会忍耐下去。
众人都盯着她敬茶,不想她刚跪了下去,没等老夫人出声,突然起身将茶水端起来递给老夫人,脸上笑容不变:“祖母,请喝茶,小心烫。”
茶盏上带着灼热的烫意,老夫人一愣之下的手指猛地一缩,夏思蝉则是借着她缩手的动作,自己往后退了一步。
她可不想溅一身有点热的茶水。
“啪!”
魏老夫人吃痛之下把茶盏扔在地,泼泼洒洒的溅湿了她的衣裙······
这还了得?
她骤然站起身,厉声呵道:“将这个不长眼的丫头拖出去!”
指的却并非夏思蝉,而是先前端茶的丫头。
那小丫头慌乱的磕头求饶,连声道:“老夫人恕罪,奴婢真的不知道那茶水是烫的!”
这个热度,夏思蝉端起坚持到了递到魏老夫人手上的那一刻,已经是不错了。
想她夏思蝉也是父母面前千娇万宠着养大,冬日的汤婆子都得包好几层锦缎,手指头娇的受不住一点苦处。
倘使大喜之日扔了给长辈敬的茶,往大里说,便是对长辈的不敬,再加上当时这房中大多是看热闹的人,魏老夫人定会大发雷霆,到时候罚她去祠堂跪上一两日也不是不可能的。
因此,她前世便咬牙隐忍着,宁愿娇嫩的手被热茶给烫了几个水泡,也没敢扔了茶杯。
夏思蝉回忆往事,垂眸遮住眼中寒凉,不去听那小丫鬟的话,只道:“祖母英明。”
魏老夫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头看那小丫鬟还在磕头,沉声道:“还愣着做什么,将人拖出去杖责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