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窝在护士台打电话的时候,奚萤烛还是没能从手机掉粪坑的痛苦里抽身,以至于在护士问话时,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是要打电话给你先生吗?”
“阿?”
奚萤烛迟钝地张了张嘴。
护士很有耐心地点了点桌子上奚萤烛的病例:“我看你是引产,身份又是已婚,怎么没看到你先生在身边陪着你?”
“他不知道,”奚萤烛抿了抿嘴,一个一个戳着按键,又忍不住补了一句,“他很忙。”
护士似乎看出了她低落的心情,有点后悔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又连忙安慰道:“你先生应该是有很重要的事要做,他如果知道你出了这么大的事,一定会很心疼你的。”
奚萤烛按键的动作一顿,只差一个键,她差点无意识地又要拨出陆绎的号码。
耳边护士的安慰还没停止:“你看你这么年轻,又这么漂亮,你先生应该也很优秀吧,放心,你们这么年纪,很快就会有新的宝宝的!”
“不会有了。”
奚萤烛咬住下唇,声音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我们要离婚了。”
所有声音戛然而止,护士的笑意僵在嘴角,奚萤烛一键删除了刚刚按出的号码,重新按了一个新的号码,转头朝着尴尬地恨不得钻地里的护士笑了笑。
“我这个孩子跟他没关系,”顿了顿,奚萤烛又补了一句,“他不能生。”
眼见着护士脸色由阴转晴转扭曲,电话那头纪宁慵懒暴躁的声音也一齐传来:“公主,你最好是有一个合理的理由,不然我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那样……”
“我流产了,一个人在医院。”
电话那刻出现了片刻的寂静,半晌才悉悉索索衣服运动的声音。
纪宁的声音恢复了半日的御姐音:“你在哪家医院?”
奚萤烛拒绝了纪宁给她转病房的提议,正好她也不想再在医院待下去,干脆直接办了出院,去纪宁家里养病。
“你真跟他说要离婚?”
奚萤烛躺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一边吃零食,一边看着纪宁忙东忙西帮她收拾房间,随口应了声:“嗯,我骗你干嘛!”
“看不出来啊,”纪宁挽着袖子靠在门框上,“我以为你这辈子死也要在陆绎房门口立碑,啧,挺有骨气。”
她双手环抱胸前,若有所思问:“陆绎啥态度啊,他这种掌控欲强,一丝不苟的性格,知道自己被人甩了,感觉不会放过你。”
奚萤烛“嘁”了一声,“既然敢提离婚,老娘能怕他?”
“砰砰砰!”
巨大的敲门声陡然响起,纪宁不耐烦地一边上前翻看猫眼,一边吼道:“谁啊这么没素质,敲坏了老娘的门……”
“陆绎?!”
奚萤烛一口葡萄卡进嗓子眼,当场翻了一个白眼。
纪宁瞪大眼缩着脖子,压着嗓子声音都慌乱了几分:“怎么办怎么办,你老公找上门了!”
还没等两人缓过神,外头陆绎不耐地又锤了几下门。
“奚萤烛出来,我知道你在这!”
纪宁手扶在门把上,还在征询奚萤烛的意思,尽管她知道自己这个不争气的闺蜜,大概率又会选择原谅这个臭男人,两年来你已经见多了,吵架冷战,赌气来自己家,然后被陆绎一个电话哄回去,今日人都亲自上门了,还不屁颠屁颠跟着回去……
“不要开门,我不跟他回去。”
纪宁原本都要拧下去的把手突然顿在半空。
奚萤烛吐出喉咙里的葡萄,坐起了身,思绪突然有些飘远。
想起刚结婚那会,陆家女眷被邀请去参加慈善晚会,结果到了晚会服务员不认她的手卡,陆绎又不接电话,她给婆婆穆眠安发微信,企图让她帮自己证明身份。
可是穆眠安迟迟不回,她只能待在寒风中,顶着来来往往异样的目光站了两个小时,才等到穆眠安的助理出来领她。
后来她忍不住跟陆绎提起这件事,倒不是为了抱怨责备,只是她从小算不上娇宠,也没受过这种委屈。
当时陆绎在书房处理文件,夹缝中抬头看了她一眼:“外面很冷吗?站两小时而已。”
她至今不能忘记当下那一瞬间的冰凉,仍由爱恋陆绎的心再有点热也难以捂热。
纪宁有些惊疑地问道:“你……你认真的,就让他在外面这么站着?”
“就站着呗,外面又不冷。”
她刻意提高了几分声调,生怕外面听不见。
陡然安静了下来,原本断断续续的敲门声都没了动静,纪宁又偷偷看了看猫眼,疑惑地朝着奚萤烛比了一个口型:“不见了!”
原本提到喉咙口的心瞬间落回了原地,奚萤烛按捺下那份莫名的失落,低头戳着盘子里圆滚滚的葡萄。
纪宁拍着胸口,惊魂未定:“吓死了,我还以为你老公为了你上门找我兴师问罪,差点今晚就交代了。”
奚萤烛切了一声:“怎么可能,我可没那么重要。”
纪宁听出她语气里的低落,恨铁不成钢之余,又忍不住安慰:“也不是那么说,不是为了你,何必来我家跑一趟呢?”
奚萤烛又躺了下去,冷笑一声:“真有心找我回去,还能说走就走?男人,信不得一点!”
“你没事吧,你没事吧,没事就吃……”
纪宁手忙脚乱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物业?大晚上物业打我电话干嘛?”
她一脸疑惑地接通,随着跟来电那头的对话越多,面色越来越扭曲。
“对,是我,奚小姐,你们怎么知道……啥?她老公告我非法囚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