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从前她是吃不出来的,可是到底在连家养了五年,嘴巴也读了。
这糕点是陈的,而且至少放了三日了。
此刻的安家大房肯定没法跟连家比,哪怕是吃昨日剩下的,安红韶都不会计较。
这东西,十有八九是厨娘们自己留着吃的,母亲到底已经被抬为正妻了,她们也不好太过于为难大房,只是拿了这糕点就跟打发要饭的一样。
想着,安红韶突然笑了一声,从前她只顾着怜惜潘泽宇,却从未可怜可怜自己,可怜可怜母亲。
安红韶将糕点放下,擦了擦手指上的碎屑,“端在前头喂狗吧。”
这男爵府是自己父亲打下来的根基,自己现在已经是嫡女了,凭什么还受这份闲气?
从前大房没有正儿八经的主子,府里里里外外的事是婶母管着,如今大房有人了,如何还轮得到她们鸠占鹊巢的人在这继续蹉跎人?
上一世,安红韶不是不生气婶母的为人,可是那毕竟是潘泽宇的姑母,他寄人篱下,日子过的艰难,自己若让婶母不痛快,婶母必然会将气撒在旁人身上,潘泽宇少不得是吃气的。
不仅自己忍气吞声,连带着总也劝母亲,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同婶母计较。
可现在想想,还真是瞎了自己的眼了。
这个时辰下人们皆起了,安红韶将糕点喂狗的消息,想来用不了多久,厨屋的厨娘便会得了消息。
她倒是好奇,这些人会不会认清楚,这个府里的主子,到底是谁?
安红韶现在也不急了,端坐在椅子上,撑着头,透彻窗着窥探外头景色。
过了半晌,厨房那边着人送了饭菜来,几碟子咸菜,一碗白粥,两个肉包子。
饭,算不得丰盛,时辰也只是比平日里,早送来了一盏茶的功夫罢了,想来厨屋那些人是极为的不甘心的,这是在表达她们的不满。
安红韶笑了笑,“再晚点,我可真的饿的亲自去厨屋要吃食了。”便就当没事人一样拿起了勺子同冬青说笑一句。
许是在连家习惯了,手碰到勺子那一刻,身子很自然的坐的端正,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
冬青在旁边看的入迷,只觉得自家姑娘真真是好看。
等着安红韶吃完,冬青收拾碗的时候,面上的笑容却怎么也掩盖不住,“姑娘这就对了,自己家想吃个饭,哪里那么多讲究?”
还得看厨屋下人的脸色?
冬青是下人没有什么大的指望,就想伺候个有头脸的主子,她的日子才会好过。
好不容易,盼着安红韶成了嫡女了,却还要在府里畏手畏脚的,她心里也憋气的很。
就像今个,这么点小事厨屋婆子还在推三阻四的,还不是因为长房没立威?如今安红韶上去就将糕点喂狗了,厨屋婆子再大胆还能敢明面着同主子作对?
二房夫人是掌家,可也不至于因为一碗稀饭,这就上门问罪来。
说到底还是,今非昔比,凭什么什么气都受?
“好,说的是这个理。”安红韶笑着回了一句,似乎从未将厨屋的事情放在心上。
瞧着时辰差不多了,安红韶起身准备去前院。
冬青连忙捧起手炉,紧走几步送到安红韶跟前。
这冬日里素来难熬,尤其是当庶女那些过往,最害怕的就是冬日,手脚都冻了。如今手里捧着手炉了,可是那些冻疮却也不会立马消失,一丝丝的又痒又疼,饶是如此,安红韶也没有松开手炉。
什么样的日子是好日子,安红韶心里清楚。
冻疮总会有好的一日,总不能因为从前的冻疮,就永远的将自己泡在寒冰里。
就好像人也一样,有些人不值得,凭什么让自己永远陪他陷入泥潭?
风再大,将领口拢紧了,那冷意就灌不进来。
到了前院,地上的青砖已经换了,瞧着一个个大小相同的卵石铺着青云的纹理,好看中又带着贵气。
门上挂着的帘子,边上缝了流苏,风吹过打乱了流苏,却驱散了冷意,总觉得狂风与这精致不合时宜。
在连家的时候,曾听连母提过,李家嫡出幺女当初是何等的风姿,越是这样,越是说明,入安家为妾,母亲到底是怎样的生不如死。
而她,只顾着怜惜一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自甘沉沦,让母亲何等失望。
“姑娘过来了?”嬷嬷掀起帘子,请安红韶入内,脸上挂上的是抑制不住的笑意。
赵嬷嬷在安家是许多年,对于两位主子的脾气自是了解的。李氏到底是大家贵女,本就是个有主意的人。安红韶虽打小不能娇养,大约也是骨子里头带的,那股子倔劲跟李氏像极了。
昨个两个人吵的那般厉害,赵嬷嬷着实是担忧,无人愿意先送个台阶,母女俩得别扭好几日。今个瞧着安红韶主动过来,无论心里怎么想的,至少母女俩破冰了,有什么事也好商量,不至于再动大气。
当然,若是安红韶自己妥协,不再管二房是非,自是最好的。
安红韶对着赵嬷嬷微微额首,抬起右脚进门。
屋子里头点着的檀木的香,这香不似果香那般甜腻,却是让人蓦然的起了庄重的感觉。
正厅里头,李氏穿着正红色的衣衫,头顶着牡丹簪子,端的是堂堂正正的正妻做派。
倒是没想到,婶母张氏竟然也在跟前,她坐着李氏左手边,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收起了从前不可一世的态度。
连带着,看向安红韶的眼神中,竟然也开始有了属于长辈的慈爱。
安红韶对着两人先行礼,李氏尚未说话,张氏已经起身将安红韶拉在自己的跟前,上下大量不停地点头,“嫂嫂可真是会养姑娘的,我听闻那连二公子仪表堂堂乃是人中龙凤,与咱们红韶站在一起,那可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