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第一场初雪连下了三日,今日天终于放晴,到处都银装素裹反射着刺眼的光。
顾瑾骑着马慢吞吞的走在街上,冷冽的空气刺激着干疼的嗓子,呛得他轻轻咳嗽起来。
街道两边挤满了人,全都伸长了脖子看他身后长长的囚车队列,像极了多年前父兄凯旋归来众人夹道欢迎的场面,如今却成了黄泉道。
“真的要斩首啊?这案子都还没怎么查呢,怎么就定罪了?”
“就是!顾国公年轻的时候立下多少战功啊,如今却被如此草率的定罪,陛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你懂什么!顾国公功成名就,膝下二子一文一武又极有能力,陛下才刚刚登基,不削弱各方势力,陛下如何能安心?”
纷杂的议论涌入耳中,脑袋胀鼓鼓的疼起来,眼前的景物也变得模糊不清,眼看要失态落马,顾瑾咬了下舌尖,强迫自己清醒过来,耳边炸开一声高呼:“刑场到!!”
哗啦!
押运囚车的衙差打开囚车锁链,催促着将犯人赶出来,那些声音像淬了读的针一样扎进顾瑾耳中,他不敢往后看,身体因为极大的愤怒而轻轻发抖,掌心早已被指甲刺破,一片湿濡几乎抓不稳缰绳。
“顾大人,请下马!”
有人上前提醒,顾瑾僵坐在马背上没动,眼前一阵阵发晕,身体晃了晃,终是扛不住朝马下栽去。
“顾大人!”周围的人发出惊呼,连忙上前将他扶起来,急火攻心又发着高热,他神智不清起来,甩开那人朝最近的囚车撞去,冲到一半,父亲的厉喝传来:“逆子!你敢!”
饱经沧桑却遒劲有力的一声,生生止住他的步子,他茫然抬头,寻到被人押着跪在斩首台上的双亲,喉间涌上腥甜,他强行忍住,一阵耳鸣。
“阿瑾!!”母亲被他吓得痛哭出声:“陛下仁慈留你一命,你莫要犯糊涂,阿慎还在边关,他一个人熬不住的!”
心脏被狠狠地撕裂开来,兄长戍守边关已有三年,如今恐怕还不曾知晓京中变故,若他满心欢喜的凯旋而归,却发现满门俱灭,当如何自处?
怒极悲极,眼眸都生生被他逼成通红的血色,像是天生异瞳的妖魔,却又听见父亲悲恸的仰天长啸:“陛下仁善,臣伏罪!臣伏罪!!”
三字一出,顾瑾感觉自己的脊梁骨被人抽了出来。
父亲一生坦荡磊落,宁折不屈,奸佞污蔑没让他伏罪,天牢无数酷刑没让他伏罪,最后却在这样的情境下,当着众人的面认下了这莫须有的罪名。
一颗心被捣得稀碎,顾瑾深吸两口气,稳住身形,一步步走上监斩台坐下,抓起令羽,用尽全身力气开口:“斩!”
令下,手起刀落,血洗刑场,连洋洋洒洒的雪花都染上浓艳的红。
“启禀陛下,顾家满门五十三口,今日午时已斩首示众,无一人幸免!”
专注批示奏折的人抬首,凉凉的掀眸看来:“尸首如何处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