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十月,天降大雪。
盛京赵家门口围了一圈的官兵,将整个赵府都围得水泄不通。
赵家的男丁全都被带走,只留下一群无依无靠的女眷。
赵府哭声一片,极其凄凉。
三日之前,皇城司在赵大人的书房中找到了与齐王私下往来的信件,信件中竟然写的都是造反的言论。
这些信件直接送到了皇帝的桌前,皇帝大怒,不过三日就杀光了赵家的男丁,只留下女眷们等死。
此刻,赵家后宅某处院子。
一场大雪压垮了赵家,周清枝站在院子之中望着飘落的雪花出神,一时间分不清是高兴还是该难过。
她一身素衣,跟外面的白雪融在了一起,清冷又漂亮。
一旁的女使红了眼,“姑娘,周家来信了。”
周清枝这才回神,眼睛一亮,“我父亲可说什么了?可要带我回去?”
那女使瞬间落了泪,“姑娘,大人和大夫人说......您既然已经是赵家的儿媳,那自然是不能再回娘家了......”
周清枝一愣,“什么意思......”
那女使从衣袖之中掏出来一把匕首来,颤颤巍巍的递了过去,“夫人说,您活着会耽误周家的女儿,您嫡妹还没嫁人呢。周家不会接您回去,但是您也万万不能被送进军中,您只能......”
那女使猛然跪地,“您只能去死了。”
周清枝看着那匕首,怔愣在原地。
她是赵家的儿媳,因为母家要攀高枝,便把她嫁给赵家的长子赵荣那个病秧子,她和赵荣成婚当晚,那病秧子便吐血病重,撑了半年便没了,她在这赵家活的如履薄冰,却也未曾想过有一天赵家会倒台。
当今皇帝还算是仁慈,只要赵家人的命,她的弟妹们早就被家人接回了家。
她以为自己也会被接回家的,可是没想到等来的居然是一把匕首。
“我母亲当真要我去死?”
她声音有些发颤,当年她为了周家嫁给了赵家那个病秧子,没少遭人笑话,这些年在赵家受尽欺辱小心翼翼的活着,她知道自己是周家的女儿,她娘总告诉她,她的一切都是周家给的,她也要为周家付出一切。
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大难临头自己的父母竟然要她去死。
仅仅是怕她耽误她那个受尽宠爱的妹妹,那她算什么呢,她不是周家的女儿吗?
就在她愣神之间,外面隐隐约约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就是女眷们的哭喊之声。
外面都是皇城司的人,这是要拉她们这些还在赵府的女眷充奴。
“姑娘......”一旁的女使眼泪涟涟。
周清枝看向那把匕首,那匕首折射出冷冽寒光,让周清枝心中发寒。她绝对不能充为军女支,委屈了大半辈子落得如今这样的下场,周清枝嗤笑了一声,漂亮的凤眼里全是绝望。
既然不能活,那便死吧。
毫不犹豫的拿起匕首,她一咬牙,手腕翻转划破了脖颈。
鲜血喷了出来,在白茫茫的雪地之上红的刺眼。
“姑娘!”那女使跪在地上痛哭出声。
雪越下越大,雪地冰凉刺骨,周清枝痛的不能呼吸,原来死是这样的感觉。
她好痛。
前半辈子犹如走马观花一般在她脑子里面回放,回首半生,自懂事起都是在克制自己,端庄守礼,懂事听话,竟没有一天是为自己而活的。
她的眼睛毫无焦距的望着远处,好像有人来了。
似乎是个男人。
她能看见那人穿了一身红衣,张扬的红,比她的血还要红上几分。
她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喊大人,有人在哭,还有人在看着她。
她与那红衣男人对上目光。
冰冷的目光刺骨。
如果有来世,她也想要那样张扬的红,张扬的为自己活一次。
周清枝闭上了眼睛。
女使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捡起一旁的匕首毫不犹豫的跟着去了。
“倒是个忠心的。”
不远处的男人微微扬眉,定定的瞧了那已经没有气息的主仆二人一眼,随即抖了抖身上落的雪,漫不经心的吩咐一旁的人,“人死了就送回去吧。”
说罢,他转身就走。
......
盛京连着下了三天大雨,总算是露了晴天。
屋檐是雨点滴落在青石板砖上,溅落出一朵朵水花。
永福院的丫鬟们进进出出,嘈杂声不断。
一阵清风从开着的小窗子吹了进来,吹开了落地的床帐,下过雨的风冰凉,激的在窗尚的躺着的人瑟缩了一下。
周清枝觉得自己犹如在梦里,魂魄离体一般飘飘忽忽的,梦中一片黑暗,她唯一记得的就是临死前一刻看见的冰冷眼神。
冷的她无法呼吸,刺的她浑身发冷,让她猛的睁开了双眼。
抬眼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雕花床帐,鼻尖能闻到往日不离身的熏香,周清枝一愣, 就在愣神之际,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那声音压的低沉,很是熟悉,“咱家主子还没醒吗?”
另一道女声回道:“还没呢,这足足发了两夜的高烧,哪能醒的那么快。”
那声音又顿了一下,满是无奈,“前院又派人来催了,不知道是来了什么贵客,非要折腾咱家主子去,那大夫人明明知道咱家主子病着!我看就是故意......”
“好了!”那低沉的女声呵斥了那说话的人,“这话若是被听了去,怕又是麻烦,我先去看看咱家姑娘。”
脚步声渐渐靠近,周清枝屏住呼吸,脑子混乱。
大夫人?高烧?
这些话串连在一起让周清枝有些发懵,不过下一刻她就反应过来了。
什么大夫人?她那个婆母已经死了,她也已经死了......难不成,她还没死?
愣神之际,床账就被人给掀开了。
一张熟悉的面容出现在了周清枝的面前,那女使一身蓝衣,面容肃然,见着周清枝愣神看她,顿时面上一喜,“姑娘,您醒了?”
那声音满是关切,周清枝却缓缓的伸出手,摸了摸那女使的侧脸。
触碰到的不是幻影,而是细腻的肌肤。
“春文......”
眼前这女使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心腹,替她往周家传信的春文。
周清枝心中惊愕,她恍惚间明白了什么,抓住春文的手激动问道:“春文,如今是什么年头?”
春文一愣,还是缓声说道:“姑娘您莫是烧糊涂了?如今是永安十八年啊,今个儿六月初一,原本您该去佛寺拜佛的,偏偏这两天发了烧。”
周清枝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永安十八年,六月初一。
她凤眼一扬,心中震撼。
赵家是在永安十八年的十月初八被灭门,她这是回到了三个月前?
就在她震惊之时,外面忽的传来阵阵吵闹之声,那声音颇大,尽数的传到了周清枝的耳朵里面。
“你们永福院的是什么金贵身子?这都足足两日未曾见人了,我们家夫人替你家主子忙前忙后的都已经累倒了,怎么如今还在屋子里躲着?”
这声音极其尖锐,听着尤其刺耳。
春文微微皱眉,“外头吵闹的是三夫人家的金钗,这几日您病着,府中的一些事都是三夫人料理的,昨个就来闹了一通,明里暗里的要您库房里的人参补身子......您病着我就没有应她。”
春文说到这停顿了一下,随即小心的看了周清枝一眼,眼中全是犹豫。
“主子,可要......”
春文心里明白,按照她家主子的性子,这人参是必然要给的。
赵家三位嫡媳,三房最得宠,她们大房最不受待见,往往被欺负也只能忍着。
她暗自叹气,但是这口气还没叹完,就听见周清枝说道:“打发她走!”
周清枝满脸冷色,上辈子她忍气吞声,这辈子她绝不会忍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