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祝心撩开窗帘,楼下果然围了一些闹哄哄的记者。
一旁的男人单手解扣,脱下沾了红酒的衬衣,披上浴袍。
他湿漉漉的头发未干,搭在额前的几缕仿若大理石上蔓延开来的纹路,有种冷冰冰的质感。
那五官太过完美,以至会让人在看到他的一瞬,油然而生一种梦魇般的怔忪。
也正因为这样,祝心醒来的时候对上这样一张脸,忍不住嘶哈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男人透过窗户看了眼楼下,声音沙哑中透着低沉:“你是女明星?”
祝心回神,摇头:“还不是。”
她已经捋清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可始终觉得有某个地方很违和,像是开心玩具出了bug那样违和。
没等男人弄清这个“还”字的含义,就听祝心又补充了一句:“我是傅斯年的未婚妻。”
而且几天后还要和傅斯年一起上恋综,所以才会小有热度。
恋综是傅老爷子安排的,他不知从哪听说了祝心有个明星梦,为了哄宝贝孙媳妇高兴,老爷子就连从不在公众面前出现的傅斯年这张王牌都舍得扔出来。
措不及防从对方口中听到自己名字的傅斯年:“……”
他见过祝心的照片,照片上的人和眼前的截然不同。
他判断了一下对方欺骗自己的可能性,这可能几乎为零,因为没人知道他来了A市,他来这也并不是为了那桩婚约。
“门外是什么人?”他问。
一口一个姐姐,听起来却不像是有血缘关系的至亲。
祝心看他表情不像是在演,她算是明白了,这人恐怕不是帮凶,而是跟自己一样的冤大头。
她耸耸肩:“所谓的家人。”
傅斯年的神色冷了一瞬。
他遇到祝心是个意外,失去意识前,他见到过一个浑身酒气的中年秃子,直觉告诉他,本该出现在酒店房间里的是那个秃子,而不是他。
这种事,居然出自她家人的手笔?
“有个办法可以解决。”他开口。
“哦?”祝心看着他。
傅斯年言简意赅:“告诉他们,我是你未婚夫。”
不用猜他也知道,这女人正在遭遇的是什么样的事。
她是他的未婚妻,他不能不管她。
祝心:“……”
虽然她那个未婚夫神龙见首不见尾,就连无孔不入的狗仔队都从没拍到过他的正脸,但也不是人人都能冒充的。
她花几秒的时间考虑要不要把门外的继妹打晕,换上继妹的衣服,或是藏在酒店工作人员的小推车里溜出去……
行是行,可自己为什么要逃?
逃,意味着怕。做了亏心事的人都不怕,她怕什么?
她嗯一声点了下头,语气里带了玩味:“就按你说的办。”
反正自己也不吃亏。
说完,就上前开门。
外头的祝若宁已经叫来了酒店的工作人员准备刷房卡,冷不防门从里头打开,那工作人员重心不稳栽进了房间。
下一秒又被傅斯年在手里一团,扔了出来,在原地转了个圈晕乎乎不知所措。
刚才这是发生了什么?
祝若宁吃了一惊,但很快回过神,她盯着祝心巴掌大小的脸看了好几秒,越看越牙痒。
减肥能把脸上的痣都减没了?
要说祝心没整容,她才不信!
“姐姐,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祝若宁眼神如同淬了读。
“记者还没上来,你演什么?”祝心慢悠悠打断她,“演得这么声情并茂,没人看岂不是很可惜?”
祝若宁脸色一僵:“……”
这时电梯那边终于传来动静,祝若宁猜是记者上来了,连忙恼恨地整理了一下表情。
正待开口,祝心忽然伸出一根如削葱根的白皙手指,再次打断她:“忘了介绍, 若宁,这位是你未来的姐夫。”
姐……姐夫?
祝若宁一怔,这才发现酒店房间里的不是自己安排的那个秃子,而是另一个男人。
男人穿着白色浴袍,身形高大,眉眼深邃,即便一言不发也给人一种难言的压迫感。
祝若宁如遭雷击地退了一步,她并没见过傅斯年。
不止是她,这些记者也从没见过。
下一瞬她突然反应过来——不是说傅家那位正在欧洲那边处理生意吗,怎么可能凭空出现在A市?
“姐姐,你骗人也有个度,”她立即恨恨戳破祝心的谎话,“随便找个男人就说是傅斯年,真当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蠢?爸妈刚把你和傅斯年有婚约的事公布出去,你就在外头和野男人纠缠不清,平时乱来也就算了,连忍到订婚都忍不住吗?现在记者来了这么多,你怎么跟公众交代?”
祝心“哦”了一声:“记者不是你叫来的吗?”
祝若宁当然不会承认:“你胡说什么……”
祝心语气很淡:“要真是担心现在就该想办法把我弄出去,而不是在这里火上浇油只嫌事闹得不够大。”
还“平时乱来也就算了”,祝心觉得这小丫头片子挺能给人泼脏水的,八十斤重的人七十九斤的心眼子。
“再说我跟谁谈恋爱、水浇,什么时候需要跟公众报备了?”祝心轻描淡写,继续说道。
“噗——”
也不知是哪个娱记正在喝水,闻言一口水全喷了出来。
四周陷入诡异的安静,祝若宁几乎要被祝心的不要脸惊呆了。
好一会儿她才找回自己的语言:“你……你知不知道得罪了傅斯年,我们祝家会是什么下场?别忘了,你自己也姓祝!”
“哦,我也姓祝,”祝心点了点头,“侵占我妈遗产的时候没想到我姓祝,截胡我韦斯利舞会邀请函的时候没想到我姓祝,分集团股权的时候也没想到我姓祝……现在终于想起我姓祝,是华佗再世治好了你们一家三口的失忆绝症,还是扁鹊重生救活了你们被狗吃掉的良心?”
渣爹的发迹少不了原配的功劳,而在原配过世之后,祝心作为唯一的女儿,竟连母亲遗产的十分之一都没得到。
至于韦斯利舞会的邀请函,是沾了傅家的光才收到的。
这是世界顶级的名媛舞会,一般只邀请贵族参加,祝家以祝心又胖又丑太丢人为由,要她称病不去,把名额让给了祝若宁。
记者们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内幕,纷纷目瞪口呆,相机灯光一时闪个不停。
祝若宁本想看祝心的笑话,到头来自己却成了个笑话,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显然快绷不住:“你……你胡说什么,是不是没吃药又发病了!”
几年前,祝心被诊断出了轻度精神分裂和重度抑郁症,头发大把大把地掉。
原本这是病人隐私不该被人知道,可偏偏就是被传得人尽皆知,有段时间她还被迫休了学。
这也是不管她解释什么都没人信的原因——精神病人的话,谁会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