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无咎此时有些尴尬。
他这人不善言辞，平时出差都是和谢必安搭伙，交谈这种事，他从不插手。
但想到天师大限将至，他总觉得自己应该安慰一下对方。
“那个……”
苏秦抬头望向了他。
“天师你活够了吧？”
“？”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活够了没有？”
“应该没有……”
苏秦被问的摸不着头脑，他感觉有被冒犯到。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
范无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长久不和人交涉，他的大脑和嘴都是各管各的。
“他的意思是，天师虽然年轻，但对阳间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这辈子已经很值了。”
“老八这人嘴笨，他也是一片好心，天师您多包涵。”
阎罗王二人此时已经赶了过来，谢必安接下了范无咎的话。
范无咎朝谢必安投来感激的目光，苏秦则干笑两声，这黑白双使可真是绝配。
“你这病是什么时候查出来的？为什么不早说？”
阎罗王打断了他们寒暄，脸色凝重，即便是隔着灵香传讯，他也能看出苏秦此时的虚弱。
“得有半年了吧。”
“当时我在秦岭办一只千年鼠妖，那家伙遁术了得，为了灭他，耗费了我不少功夫。”
“这不一空出手来，我就来通知你们了嘛。”苏秦无奈的摊了摊手。
“我听小谢说你是癌症？以你的体魄和修为，怎么可能会患癌？”
“医生说是身体负荷严重，思虑过度，再加上一天三包烟导致的。”
“一天三包？你烟鬼啊！”阎罗王很震惊。
“唉——”
苏秦长叹了口气。
“没办法，愁啊。”
“自从天界和你们地府关闭了进出通道，整个阳间就全靠我们这些修士撑着。”
“往前几百年每个时代多少会有几十个天师前辈，但到了我这一代，放眼整个阳间，除了我，没有一个能打的。”
“要不是我在成为天师后屠了十尊大妖，震慑了那些妖魔，现在阳间早就乱作一团了。”
“这么大的压力，我只有在吸到香烟的时候才感觉自己还活着。”
说到这里，苏秦忍不住又点燃了一支。
双方这时都陷入了沉默，阎罗王就这么安静的看着苏秦抽烟。
直到一支烟罢，他才缓缓开口：
“那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培养下一个天师。”
“有把握吗？”阎罗王试探的问道。
“没有。”
苏秦毫无犹豫，成为天师这种事，不是他能决定的。
“那你能不能不死？”
“生死簿在你手里，给我添上几笔，我不是就死不了了吗？”苏秦笑了笑。
“若是真的可以，我倒是真想给你加个几十年，可惜……”
阎罗王的神情有些落寞，自从一只猴子来过后，生死簿核心的掌控权，就不在他的手里了。
“我开玩笑的老阎，别当真。”
“你小子，还是这么没大没小。”
阎罗王叹了口气，苏秦是他成为府君以来，见过的最为惊艳的天才，若是放在千年前，他绝对是能比肩张道陵那般的绝世人物。
“有什么需要我们地府帮忙的地方吗？”苏秦的病被证实，阎罗王也只能感到惋惜。
“还真有，把你们地府有名有姓，能打的鬼的灵印给我一份。”
“你要这个干吗？”阎罗王不解。
“我现在是个将死之人，你不会还指望我拿这副身体去和那些老妖打吧？”
“要你们的灵印自然是方便我用请神术。”
“既然你们真身来不了，那化神之力就借我使使吧。”
“好，除了大帝和菩萨，其他人的我一定给你全部搞来。”阎罗王答应了苏秦的请求。
“大帝的灵印为什么不能给我？”
“那几位大人都是准圣，圣印之力，你一个小天师承受不住的。”阎罗王解释道。
“哦。”
苏秦没有反驳，但说实话，他真想试试。
“对了……”，阎罗王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紧紧的盯着苏秦，一脸严肃。
“你癌症晚期的事情，你应该没和阳间的人说吧？”
苏秦摇了摇头。
“除了那个医生，没有任何人知道，我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
“那就好。”
阎罗王说完，场面有些安静，双方都陷入了沉默。
“天师，在阳间少抽点烟吧，说不定还会有奇迹发生。”
谢必安在这时出声安慰。
“奇迹？你们来之前肯定查过生死簿了，再大的奇迹能大的过生死吗？”苏秦耸了耸肩。
谢必安剩下的话被噎在了嘴里，这个奇迹确实有些难。
“我记得当年那猴子不也被写死了嘛，后来……”
范无咎本想反驳一下，但下一秒就被谢必安捂住了嘴。
那猴子可是阎罗王大人这辈子最不想听见，也最不想见到的人。
苏秦的目光闪烁了几下。
看来当年那位大圣爷确实给阎罗王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这时苏秦面前的高香已经快要烧到尽头，他深吸了口气，例行习惯，向阎罗王问出了那个传承了几百年的问题。
“天界和地府的通道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打开？”
“快了。”
“多快？”
“估计就在近前。”
“近前是？”
“最近几年。”
“几年？”
“不到百年。”
“……”
黑白无常向阎罗王投去了佩服的眼光，大人真是装糊涂的高手。
算了，苏秦摇了摇头。
自从他祖师那一辈起，这个问题已经问了无数遍，直到现在，得到的答案还是一样。
一问就是快了。
再问就是近前。
还问就是没几年。
几年就是不到百年。
怪不得大夏的政客多是些谜语人，只能说，这东西，随根。
“挂了，没香了。”
苏秦懒得再说什么，张口一吹，高香直接被吹灭。
地府一边，阎罗王松了口气，每次回答这个问题，他的内心都很煎熬。
“大人，天师要死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你奉我的命令去收集灵印，剩下的看大帝决断。”
“是。”
两道阴风吹过，黑白无常消失在原地。
“苏秦，你可不能死啊……”
等到二人离开，阎罗王一人在原地喃喃自语，眼里尽是担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