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张宏光和母女俩去到中心的卓越高中,办理入学登记。
卓越高中算是这附近几个城里最好的公立学校,一个学期学费1800,加上伙食费校服费啥的,一共2500不到。
重生回来的谭茗心没觉得很贵,毕竟后来的人越发注重孩子学业,隔壁屋的夫妻光是替高中孩子交的校外补习费,就达十万之多。
可现在是二十年前,2500一个学期的费用,算是挺贵了。
高三是学子们最后冲刺的关键一年,理应是住校的,但谭茗心没申请,这里离舅舅家和她家都不是很远,坐公交车半个小时就到。
更何况,她这一年会有很多事要做,住校不方便。
出了卓越高中,张宏光把母女俩送到雅乐小区楼下,笑盈盈递给她一个袋子。
“心心,下个月就是你生日,舅舅提前给你的生日礼物。”
谭茗心惊喜接过,摸着是个方形盒子。
“手机?!”
还是今年初夏刚出的滑盖爱立信智能手机!
谭茗心抱着手机开心蹦起来,一把熊抱住张宏光。
“谢谢舅舅!我最爱舅舅了!舅舅最好了!”
张宏光被外甥女闹了个大红脸,连忙把人扒下来站好,好笑看着兴奋的女孩,边拐了眼偷笑的妹妹。
“电话卡电话号码什么的你表哥都弄好了,好好学习,争取考个好大学为你妈妈争气,知道吗?”
“嗯!我为你们争气,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谭茗心含泪点头,她现在有十万块,但暂时不能动,以后她会好好补偿疼爱她的亲人。
…
母女俩爬上四楼打开门,一片狼藉。
那日谭正明摔的杯碟碗筷碎片都在地上,食物已经发臭。
张月娥没说什么,打开窗透气开始收拾,谭茗心进了自己房间,把钱藏到衣架后堆叠的旧课本底下,换了身短袖短裤出去。
忙活一通,客厅厨房恢复了干净整洁,两人坐在凉席上吹风扇。
“妈,这屋子房产证上是你的名字吗?”
“这屋是你外公买给我的,当年我还没嫁人,自然是我的名字。”
“房产证在哪?我想看看。”
张月娥眨眨眼,思索着起身走进主卧,不一会儿拿着个满是灰尘的红本子出来。
谭茗心打开看着上头的名字,暗松了口气。
还好,房产证还在。
那会,她高三最后一个学期末住在学校里,被铺天盖地的作业功课累得头眼昏花,许久不曾回家。
谭正明以厂里需要他有房产证明的理由,骗着傻乎乎的张月娥去签了房产转让书,等她考完试回来,房子就改名了。
关键张月娥还真相信谭正明会换回来,毕竟这屋子她是铁定要记在已满十八岁的女儿名下的。
哪成想等到的,是新屋主拿着房产证,直接上门赶人了。
“妈,房产证给我收着吧,我过完生日就正式满十八岁了,以防万一,我办了身份证之后,这房子就转到我名下。”
她上网查过,十六岁也可以申请居民身份证,但需要亲属父母监护人。
而满十八岁的成年人,名下的房产不属于父母的夫妻共同财产。
只要转到她的名下,谭正明怎么着也动不了这房子。
张月娥自然是点头,神色有些怔怔,还有踌躇不决。
她自是知道女儿在防着她爸爸。
“……心心,你爸他,呃,其实他对我挺好的……”
“挺好的?呵!”
谭茗心神色平静看了她十几秒,起身拉着她走进主卧。
“妈,你看看这张床,看看这个衣柜,看看这个房间,再看看这个家!”
“张月娥,多少年了?你还没看清楚吗?这是一个没有男人的家,没有丈夫的家,没有父亲的家!”
张月娥被女儿凌厉的眼神和声音惊到,紧紧咬着唇,眼里浮起泪水。
谭茗心用力抽开抽屉,胡乱翻了一通,找出那份包了胶条的结婚证书举到她面前。
“你总是在为不愿意离婚找借口,说什么为了我,为了两家的名声,都是狗屁!你根本就是舍不得这个男人!”
“他不爱你,不是现在不爱了,是他从来都没爱过你,他娶你就是为了外公的钱,为了张家的厂子!张月娥,你都37岁了,我求你,你清醒点吧!”
谭茗心声泪俱下,控诉看着眼前让她又爱又极其无奈的女人。
她对妈妈是有怨的,怨她爱错了人,怨她太懦弱,怨她离婚后终日沉浸在悲伤里,以致早早离世,留下孤零零的自己。
“妈,这些年你把自己活成个眼瞎心盲的妻子,委屈自己,连累外婆舅舅,活在自己的梦里,你以为你不去触碰,你的梦就不会破灭吗?”
“没用的,你的美梦早已破碎了,谭正明在外面有家了,他已经是别人的丈夫了,他的心里,他的人生,早已没有你张月娥的半分位置了。”
“妈,我求求你,不要自欺欺人了,为了我,为了我们,你清醒过来吧,一切都来得及。”
张月娥满脸泪水,缓缓蹲下身,半晌才放声哭出来。
谭茗心把结婚证丢下,把妈妈抱紧,大眼里没了眼泪,只有平静。
这一晚,母女俩开心玩具无眠。
张月娥在思考她的前半生。
谭茗心在苦补后半生遗忘的高中知识。
天亮。
谭茗心从课本中抬头,听见外头的脚步声,起身开门出去。
母女俩顶着鸡窝头和黑肿眼圈,相视片刻,齐齐笑开。
欢欣仿佛是洒进窗台的第一缕阳光,明媚而新亮。
…
“啥?见工?”田桂兰一脸错愕看着认真的女儿。
何凤也十分惊讶,“月娥,你要跟我去服装厂见工?”
张宏光猛的站起身,怒火中烧打量着妹妹和外甥女,“是不是谭正明回来了?他拿了你的生活费是吗?自己去揍死他!”
张月娥连忙摇头,“不是不是,钱在我身上呢,我真的只是想去上班而已。”
“不行!”
张宏光第一个反对,“你打小就没做过一件粗活,读完书就嫁了人,一份工都没打过,你哥我还在这呢,要是阿爹知道我让你出去打工,不得爬起来打死我这个不孝子!”
谭茗心是好笑又好气。
舅舅打小受外公鞭策教育,保护妹妹是骨子里无法磨灭的铁律,也正是因为外公舅舅过于护着,才导致她妈妈这样绵软好骗的性子。
田桂兰拉着女儿坐下,神色担忧。
“怎么突然想这出了?是碰到什么困难了吗?”
张月娥看着老娘哥嫂关切的神情,心底无比感动,又悔恨交加。
女儿说的对,就是离了婚,她还有最亲最爱的家人可以依靠,她要学的是自强自立,不让自己成为亲人的累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