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良辰这么说,众人皆是一愣。
是谁说这小妖怪好歹也是一个女孩子,不能让一个大男人给她洗澡的?
这才几句话的功夫,他就忘记了?
蛇贩子和奴隶商人面面相觑,皆闭口不言。
许良辰将折扇别在腰间,脱下了自己的外袍,将阿景裹在其中,隔着布料、单手把她抱了起来。
轻得很。
阿景的身上没有什么肉,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许良辰还是觉得硌手。
他三步并作两步,迅速走向旁边的小棚子。
奴隶商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掀开帘子走进去。
蛇贩子皱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用胳膊肘推了推奴隶商人:“老板,这少年有点怪,你还是小心些为妙。”
虽说出入黑市的客人都不是一般人,但这位年轻的公子显然要比其他客人更加奇怪。
奴隶商人没细听,胡乱点点头。
他招呼两个打手给自己帮忙,将零散站着的奴隶们聚集在一处,方便看管。
沉甸甸的银子让他变得很有耐心。
奴隶们不知道等待自己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命运,皆露出了不安的神色。
她们挤在一处,或是咬嘴唇、或是拉衣角,也有的打量着其他女孩子。
只有身量最高的那个女孩,一动不动地站在角落里,平静沉稳地看着小棚子的方向。
——
小棚子里。
许良辰将阿景放在了地上。
她没有穿衣服,身上只有一条破布裹着。
他伸出剑指,轻轻一挥,这条破布顿时四分五裂。
没有破布遮盖的躯体更是惨不忍睹。
她的腰和背都溃烂了。
许良辰沉默片刻,问她:“你听得懂我说的话,对不对?”
阿景缓缓地抬起没什么力气的双臂,交叠在胸前。
做完这个动作,她才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又是一阵沉默。
“其实,你不是妖怪,你是一个人,对不对?”
阿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她自己也不知道。
前世也好,今生也罢,她对自己一无所知。
曾经,作为一缕孤魂四处游荡的她,未必就是人的魂魄,也许是一个妖怪寂灭之后的魂魄,也未可知。
许良辰不再说话。
小棚子摆着三个大缸,其中两个已经空了,只有最后一个缸里还剩下半缸水。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滴了两滴绿色的液体进去。
小妖怪太脏,水太少。
他便先舀了一瓢水,打湿了巾子,细细地擦拭着她的身体。
接连擦了十遍之后,许良辰才拦腰拎起她,用剩下的水冲洗着她的身子。
二月的冷天里,冰凉的水在她枯瘦的身体上流淌着,溃烂的肌肤钻心的疼。
阿景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她早就对疼痛麻木了。
把她彻底洗干净之后,许良辰没有用小棚子里放着的旧衣服,也没有用刚刚包裹过她脏身子的那件外袍。
许良辰很嫌弃它们。
他索性把自己的中衣脱下来,穿在了阿景的身上。
她又瘦又小,这件中衣穿在她身上,竟连她的膝盖都盖住了。
做完这一切,许良辰发现自己的心情似乎变好了。
隐藏在他内心深处的暴躁、怒火、邪念在这一刻稍稍平息。
他将阿景打横抱起,任由她湿漉漉的长发沾湿他的衣裳。
阿景缩在他的怀里,感觉抱着自己的人像是一个烫烫的火炉子。
过去的十三年,不论是多么天寒地冻的天气,包裹她的都只有一块破布。
她轻轻地抓住许良辰的衣领,开始贪恋他的温度。
这个梦太温暖了,如果她不抓得牢一点,很快就会浑身冰凉地醒来。
蓦地,一个巨大的疑问闯入了她的脑海
——如果今夜发生的一切不是梦,都是真实的,那么他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