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定权,咱们离……”
姜凝清醒过来的时候,话已经到了嘴边。
她下意识觉着不对,立马闭了嘴。
自己不是在庆功宴上哈啤酒么?
作为一个十九线小女星兼恶女专业户,她之前在一部年代剧里出演了一个恶读作精女配,总共戏份只有三集。
想爬床知青男主,反被设计;
为了名声不得不嫁给男配;
作死离婚后,被小混混羞辱寻死。
短短三集,姜凝用上了自己毕生的恶读表演功力,将一个迷途不知返的作精少妇出演得淋漓尽致,大伙都夸,她简直是蠢精本蠢、作精本作。
这部剧已经播出了,每次轮到她的镜头,弹幕里唰唰唰都是“没眼看”,“气死我了!!”,“姜普女什么时候下线我去放鞭炮!”
还有一条弹幕仿佛带着深深的怨念。
“这演员演得也太好了!气得我病都犯了,我怀疑演员就是本色出演,以我所有的怨念祈祷演员穿进剧本祸害别人去吧,不要出来霍霍观众!”
姜凝此刻深深怀疑,那个观众是不是在上面有人。
因为……
她好像真的穿了。
明明是在收视率庆功宴上炫鸡爪哈啤酒,迷迷糊糊再睁眼,却见面前的场景诡异中透着眼熟。
白墙绿漆的办公室,富有年代感的木柜和大书桌,头顶还有个浅青色的老吊扇正在嘎吱作响……
这不正是她拍离婚戏那天的布景么?
不过,眼前的男人却很陌生。
剧中,饰演她嫁的前夫哥——陆定权其人的男演员也是个男配专业户。
由于在剧本中的人设是个老实人,百般忍受原主的作,所以选的演员不算出彩,外貌勉强周正,一看就是个苦大仇深的老实汉子。
原主实在太惹人讨厌,等终于离婚的那一集,观众纷纷在弹幕撒花,庆祝男配逃离苦海,从此喜提前夫哥称号。
然而,姜凝看向面前的男人,眼睫不解眨了眨,又眨了眨。
这什么情况?
他不是跟自己演对手戏的男演员。
所以穿进剧本之后,连搭档都变了?
办公室的厚重木桌后,男人乌眸半垂,身躯笔挺。
他衬衣外穿着件半旧不新的夹克,即便坐着也显得肩宽腿长。
乌黑短发下则是一张轮廓硬挺出众的脸,五官棱角分明,鼻梁尤其挺,薄唇微微低抿,不说话的时候,周身有股格外沉冷的气场。
姜凝嘴唇嚅喏,还好自己及时把剧中台词给吞了下去。
前情提要,原主此时已经跟前夫哥结婚了。
而前夫哥作为退伍军人,转业后来到了机械厂当厂长,听着风光,实则厂里经营惨淡,连工资都开不出。
原主勉强跟前夫哥结婚后,一直百般不满,无脑作天作地,婚后不到半年就来到厂子里跟前夫哥提出离婚。
表面上是嫌他穷,实际原因则是嫌他穷并且自己想红杏出墙。
没错,原主暗恋的知青男主再次出现了,她当初爬床不成,没有吃一堑长一智,如今蠢蠢欲动还想再勾搭人家一次。
姜凝简直脑壳疼。
自己穿来了,肯定不能去按照原剧情走,但现在这婚,到底怎么办?
离是不离?
中午,日光从纱窗外透进来,陆定权的钢笔尖顿在单薄纸张之上。
听着对面女人的动静,刚才还气冲冲推门进来,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怎么话说一半忽然就顿住了?
他淡淡抬眸,看见姜凝神情不定的一张脸。
平心而论,她原本长得很漂亮,但……
男人乌深眸中浮现一抹微妙神色,眉峰半拧,低沉嗓音径直开口:
“想说什么,把话说完。”
他冷不丁开口,姜凝整个人一愣。
抬起头望过去,桌后的男人面色沉沉,不动如山。
她初来乍到,甚至有点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
有点像那个十九线辣鸡小艺人看到资方大佬一样,心里恨不能缩成鹌鹑,表面上还要赔个笑脸。
这个世界里的前夫哥,帅是挺帅的,但怎么有点吓人啊?
姜凝硬着头皮,扯了下唇角:“我,我刚刚是说……”
“想离婚?”陆定权随手扔下笔。
他眸光沉淡,仿佛并不在意似的:“离婚,我同意。”
姜凝:??
这么容易?!
要知道原剧中可是闹腾了好久,俩人闹得整个厂子都知道厂长他媳妇想红杏出墙了,前夫哥这才忍辱负重答应离婚。
她立刻咧开嘴角讪讪笑着:“既然您…你同意,那我也就不强求了。”
“陆定权,咱们本就是阴错阳差凑成一对,既然没感情,我也不好耽误你,你也同意的话,那,那咱俩以后就好聚好散吧……”
姜凝努力把话圆得体面一些。
她还得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无论如何,不能落得像原主那样人人喊打的地步。
不过这么一想,也挺微妙的。所谓原主,其实也是她自己演绎出来的角色。
陆定权站起身,修长大手随意松了下衬衣领扣,颇为冷静地朝她看过来。
他站起来,姜凝才感到他格外的高,把窗前日光都给遮上了大半。
她听见男人不急不缓地开口:
“你说得对,好聚好散。”
“离婚后,你每个月四十块的生活费,我正好能省了。”
姜凝刚要扬起的客套笑容顿时凝固在唇边。
嗯?什么生活费??
陆定权亲自去倒了一杯茶,洁白的搪瓷杯里浮起一层清香水沫,很是沉着地继续提醒:“你欠的钱,以后也自己想办法还,放心,夫妻一场,我会帮忙打声招呼,让人宽限个把月。”
?
姜凝这下都不是傻眼,她是傻缺了。
什么欠债?剧本里压根没这出啊!
然而说话间,陆定权已经将茶杯递了过来,他眉目半沉,一脸平静地看向女人怔楞半傻的脸蛋。
这一刻,姜凝脑子里才像猛地被灌进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似的,头疼得很。
她都不等完全理清楚那些信息,脑海间有什么一闪而过。
下意识便开口急忙道:“我,我开玩笑的!老公你可不能跟我离呀!!”
“陆厂……”恰巧门外有人推门而入。
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一样,那人傻眼惊滞,“厂、厂长……我我我走错了!!”
“啪”的一声,门被重新紧紧带上。
只留下室内,姜凝的尴尬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