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该有多疼啊!
秦未晚哽咽的地轻抚那条丑陋的伤疤,不觉可怖,无半分嫌弃恶心,只有心疼。他到底因为什么受那么重的伤,这一直是个迷,她没办法为他解开,却一直只想利用他……
梁轻舟伸手揽过她的细腰,一把带向自己,“别哭了,好不好?”他不想挑起她不好的回忆,不愿再听。
“都是我的错!所以我才想要弥补你,你昏迷的时候我很害怕……”
“我怕你醒过来会怪我,我怕……”
讲故事的人,讲的太深情,自己也深陷其中。
若是没有这道伤疤,他应该也如那人一样是一位惊才绝艳的佳公子吧。
秦未晚伏在他的肩头,“玉芙膏虽好,却没办法完全去除这疤,淡化作用应该是有的。”
“我只想让你过的舒心一些, 我不希望有一天我的状元郎,骑在高头大马上‘游花’还要被人指指点点。”
“我不会怪你,我怎么会怪你,我……我只是怕你不要我……”梁轻舟想,既然当初自己那么想要留住她,就一定不会为此责备于她。
“呐,你别伤心了好不好?我记得状元郎当街‘游花’的时候,会有很多姑娘来送花,到时候,你也可以给我……送?我,不接其他女子的花,我只接你的,可好?”
这话说完,明显感觉怀里的人儿身子一颤,梁轻舟以为是因为送花和她的身份有些尴尬。
天谕元年,朝局动荡,科举停滞。
天谕三年,帝师温昭率中书省力排众议开恩科,恢复国子监。
那人,正是天谕三年的新科状元,也是秦未晚的青梅竹马,李允,字栀年。
犹记得,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他骑着高头大马,当街游花。
秦未晚忐忑地捧了花束追了李栀年一路,终于在子午大街末尾,连华湖畔,穿过拥挤的人群,递出了自己的那一份心意……
状元郎没有拒绝,在马背上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他背对着夕阳整个人仿佛沐浴在光里,那一刻光恍了她的眼,他的笑也恍了她的心……
李栀年俯身接过花束,少女悸动的心跳了一路,在这一刻满溢而出的爱意就到嘴边,二人都想要说什么,却被拥挤的人潮冲散。
秦未晚以为这一次他终于不拒绝,以为这一次他终于愿意接受她……
就像预示着他们的结局一样,那束花他还没有拿到马背上,就被不知道哪里蹿出的手给一把拍落……
李栀年没有下马捡,只是有些怔愣……随即勒马向后,继续游花,任凭那份心意被人群践踏。
天谕四年,春,开年秦未晚就被送给了林柏川,打马前往青山县,自此再无相见。
***
“轻舟可是忘了,我已是一介妇人,怎么能在状元郎游花的时候相送呢?”一边说着,右手食指却无意识的在梁轻舟的胸口画圈圈。
她只是无意识的动作,却挠的梁轻舟一阵心痒痒。在他听来,那话也是撒娇意味居多。
梁轻舟忙抓住她乱动的小手。
“没关系,我也不会接受其他人的花,你只需准备好花束,我自会来寻你。”梁轻舟说的斩钉截铁。
见桌子上的茶炉冒出滚滚热气,秦未晚忙起身,倒出一杯来,一面呼呼吹凉,一面端到他面前,也不答他刚才的话。
“那今日可是还要看会儿书?我的状元郎?”说着将适口的温水递到梁轻舟面前。
梁轻舟接过她手中的水杯,对她的体贴很是受用。
“自然。”说着拿起书卷就开始看起来,顺道递了一本《策论》给秦未晚,想让她坐在一边看书相伴。
秦未晚看见书就头疼,虞覃当年并没有要求她熟读诗书,只让她能开开心心就行,最重要就是身强体壮,所以练武,上山打猎才是她的常态。
秦未晚什么时候读书用功?自然是七岁那年爬墙的时候见到了隔壁的李栀年。
李栀年对于她胸无点墨很看不上,偶有接触的大家闺秀都是文采斐然,就连秦星云都能做几首诗在春日宴一展头角。
唯有她,学不会,不愿学,字写的歪歪扭扭,很是难看。
李栀年从什么时候开始接受这个总是闯入他世界的女孩?他也不清楚。
也许是在他生病发高烧,被母亲锁在书房,饿了两天,是这女孩溜进来还给他带了一碗粥,两个小人儿就这么分食一碗。
也许是在他罚跪祠堂的时候,是她偷偷给他带了一张饼。
总之李栀年开始教她读书,教她的第一本不是《三字经》《千字文》正是这本《策论》。
在他们的水平来说,前两本书太简单,应该是三岁小儿的基础,却从未想过,秦未晚能不能看得懂。
秦未晚捧着手里的书,想到了上一世李栀年递给他的场景。梁轻舟看她没有动作。
“念一,可有什么不妥?”
“未晚?可有什么不妥?”
和上一世不同,她没有不懂装懂的逼迫自己看晦涩的文字。
秦未晚,摇头笑道:“我看不懂!”
“抱歉,是我疏忽了。”梁轻舟有些慌乱的翻找书箱,都没有适合女儿家的书籍。
“你不用找了,我不爱看书,会认些字,但不多。我给你磨墨可好?”
梁轻舟点头应允,只要她在身边,什么都好。
红袖添香谁会拒绝呢?
上一世她可是给李栀年磨了不知道多少,再熟悉不过。
梁轻舟低头认真书写,看着跃然纸上苍劲有力的字迹,秦未晚觉得和他温文尔雅的形象不甚匹配。
她虽然不懂,可是在李栀年身边浸淫多年,耳濡目染也是知道一些。
他这字,倒像是李栀年说的武将之气。
秦未晚看得认真,没注意他早已悬笔,也在看她。
“可要试试?”
“我?还是不了吧,我写的话,只会斩卷。”梁轻舟有些意外,她一个不读书的人竟然也知道斩卷,后一想也许就是自己教的。
“我教你。”说罢,不等秦未晚反应,直接将她扯过身前,双臂环绕,已将笔递到她手中,自己的大手轻握她的。
秦未晚没料到他说要教她的字是她娘亲给取的名字,余念一。
再然后就是他自己的名字,梁轻舟。
二人名字并排,他在她身后,鼻息吹动着她的耳朵,有些痒痒的,秦未晚竟然觉得初春的气温有些热。
她不耐的想要侧身避开,没想到耳朵竟碰到身后湿濡的柔软。
二人都愣在当场,秦未晚先回过神来:“梁轻舟,你说要考取状元,娶我回家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他的语气认真且不容置疑。
“你确定我们这样,你能专心用功?你还怎么考取功名?”语气中有丝愠怒。
梁轻舟忙将她松开,端坐书榻。
秦未晚轻笑,转身进了厨房,准备晚上的饭食。
生活这段时间,秦未晚是发现了,这位书生少爷不是一般的挑嘴,饭菜盐度必须适中,温度稍差一点他都不会入口,不爱吃青菜,非要她像哄小孩一样,哄着,才愿意吃那么几口。
吃饭的时候,细嚼慢咽,举筷间都充满了气度,每每都让秦未晚忘了二人实际吃的都是粗茶淡饭。
零食糖果一概不沾,不过最近却发现梁轻舟不知怎的竟开始偷吃她放在食盒里的桂花糖。
只可惜让她做木工可以,粗茶淡饭还行,让她做那桂花糖或者糖油糕点,这种稍复杂一点的,却是完全不行。
饭后秦未晚为他烧了一整桶的洗澡水,好让他能沐浴一番,也不知道是真的给他伺候久了养成的习惯,还是怎么,看到梁轻舟慵懒地伸直双臂,坦然地站在浴桶边。
秦未晚柳眉上扬,那架势不正是在等着她为他宽衣沐浴?
前世林柏川也这样。
她倒不觉得有什么,又不是没做过这活?
她狡黠道:“梁轻舟,你确定要我,给你,宽衣沐浴?”
梁轻舟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羞赧地收回双手,转身向后。
秦未晚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位,被毁了容,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正是当朝帝师,安煜君,温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