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小姑娘跳下石碑,顺手拾起一根树枝,朝被冻住纸人走去,作势欲敲。
此时附身纸人的游魂野鬼被桎梏在冰层里,这要是敲下去,他们都得随着冰块一起碎成渣渣,真就魂飞魄散了!
“丫头,别敲,别敲!”
这时一个须发花白、身形高瘦的老头出现在小姑娘身后,出声阻止:“你马上要立香堂了,爹正愁你堂下没有兵马,不如留着这几个野鬼听候使唤!”
小姑娘眼珠子一转,扔掉手里的树枝:“就他们这几个小鬼,能干什么?我看还是爹爹你给我当兵马,你比较有用一点!”
老头尴尬地摸了把额头上的汗珠:“乖女儿,你开香堂,爹爹当然鼎力支持,可你不能让我这把老骨头当牛做马呀!平时探个风、摸个信,让这几个小鬼去就行了。”
“那好吧,我听爹爹的。”小姑娘撅起嘴点点头。
老头一挥手,纸人们身上的冰壳子顿时碎裂脱落,几道黑气脱离纸躯,幻化成淡淡的人影匍匐跪倒在老头和小姑娘面前。
“仙家饶命!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仙家,祈望仙家大人不记小人过!”一个阴魂用颤抖的声音求饶。
老头摸了摸胡子:“我看你们也挺可怜,正好我女儿要立香堂,缺几个‘清风烟魂’,以后你们就在她堂下听命,清楚没有?!”
几个阴魂听到要收他们进香堂,立马感恩戴德连连称是。
东北仙家立香开堂,堂下必须有可供使唤的兵马,这些兵马可以是与仙家同族子弟,也可以是阴魂鬼魄。
入了香堂的阴魂,就不能再直呼他们为鬼物,一般男鬼称为“清风”,女鬼称为“烟魂”。
这几个附身纸人的游魂野鬼也算是因祸得福,毕竟入了香堂,他们就能享受香火积攒功德,将来重入轮回有望,甚至有可能修成鬼仙!
小姑娘一扬手,几个阴魂立马识趣地化作黑气,遁入小姑娘手腕佩戴的白玉镯子里。
“救命啊!救命啊!”
我见阴魂凭空消失,生怕老头和小姑娘把我忘在坟坑里,赶紧大声呼救。
一老一小闻声走到坟坑边,小姑娘瞥了我一眼,随即捂着眼睛大喊:“哎呀,爹呀,他吓得尿裤子了!”
我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裤裆果然一片湿痕,大概是刚才太害怕导致小便失禁,自己都没发觉。
老头伸手把我从坟坑里拉上去,笑嘻嘻打量我:“你是杨淼?上次见你时,你胎毛都没干呢!”
我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心想这老头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出生时他见过我?
老头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捻着胡须笑道:“你奶奶秀姥姥,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的名字是谁取的?”
我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声,关于我出生时的事情奶奶确实说过,她告诉我是一位老龙仙替我取名,还说将来要让我当出马弟子。
”您老人家就……就是给我取名的老龙仙?!”我望着老头,结结巴巴问道。
“哈哈哈,不错,不错!”老头一手叉腰大笑:“我叫敖猛,这是我的女儿敖小芸,我们爷俩这次是专门来找你的,眼看要到屯子里,小芸感应到你有危险,就先一步跑过来找你了。”
我下意识摸了摸胸口的坠子,瞟了一眼一旁的敖小芸,以前奶奶说我这个坠子是龙牙所化,能看确实是真的。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带你回家!”
敖猛一手牵住我,一手拉着敖小芸,迈开大步疾奔,我只感觉耳边呼呼生风,眼前树影闪退,头脑一片混沌。
没过多久,敖猛停下脚步,我喘着气定睛一看,已经身处在自家院子里。
这时我爸妈和奶奶已经从治丧村民家守夜回来,发现我不在家,正在满屋子找我。
见到我回来,身后还跟着两位客人,家人都很吃惊,奶奶更是直接拉着爸妈给敖猛请安行礼。
我今天惹了大祸,不敢隐瞒情况,一五一十把破坏纸人、被纸人拽到老虎沟乱葬岗的事情老实交代了。
我爸妈气得要动手揍我,连一向疼我的奶奶也指着我一通数落。
“算了,给我个面子,别打孩子。”敖猛把我拉到身边,替我讨饶:“这孩子撞到了‘三三大劫’,该当有这一场风波,好在安然无恙,就别计较了。”
老仙家的面子够大,我爸妈和奶奶当然不敢违逆,只能千恩万谢。
“我这次带女儿来,是为了小芸立香堂的事情。”敖猛开门见山地说道:“择日不如撞日,我看今天是个好日子,你们张罗一下,把这事办了。”
我家人明白只要我成为出马弟子,有了仙家护持,将来就会无灾无厄,自然也是十分高兴,立马欢天喜地答应下来。
“还有一件事,香堂立起来后,我女儿得留在你们家。”敖猛摸着敖小芸的头顶:“这丫头跟着我在长白山天池,一直长不大,留在你们家沾沾人气,兴许才能长起来。”
我是火劫冲身,敖小芸是灵魄阴伤,我们正好调和互补,待在一块生活确实是互有裨益。
敖猛又特意对我爸妈说道:“你们夫妻也不用有顾忌,虽说杨淼是给小芸顶香,但你们把这丫头当闺女看待就行,咱们龙仙香堂没那么多尊卑礼数,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
敖小芸也懂事地走上前,乖巧地称呼我爸妈为叔叔婶婶。
我爸妈常常被我的调皮捣蛋气得头疼不已,一直羡慕有闺女的人家,平白无故多了个漂亮“女儿”,高兴的不得了,拉过敖小芸又是亲又是抱。
看着这场面,我都怀疑敖小芸才是爸妈亲生的女儿,心里微微有些吃醋。
可一想起敖小芸在乱葬岗子收拾纸人的情景,我只得无奈咽了口唾沫。
“叔叔,婶婶,你们还是先给杨淼洗澡换衣服吧。”敖小芸扭过头,戏谑地看了我一眼:“他刚才吓得尿裤子了,等会别给冻感冒了才好。”
我脸皮一红,下意识伸手捂住湿乎乎的裤裆,窘迫的模样逗得大人们哄然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