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闻璟将自己的鞋放在她的小高跟旁边,一大一小,却莫名和谐。
一点整,他却没有任何睡意。
这间房子,一个月前是什么样,一个月后就还是什么样。
甚至连茶几上遥控器的摆放位置都不曾变动过。
这是她的宿舍吗?每天只是回来睡一觉就走。
就连厨房,他新买的米面和调料都不曾拆封过,灶台上干净如新。
不用如新,也可能是她真的一次都没有用过。
徐闻璟垂眸,有些烦躁地皱了皱眉。
他不死心,踢踏着拖鞋走到主卧。
啪嗒——
主卧的灯也被他打开,床铺收拾得整整齐齐,床头柜上摆着一本书。
他走近,拿起那本不算薄的书。
是一本英文原版的《草叶集》。
或许是被女人翻得多了,书中不仅有清淡的油墨味,似有若无的栀子花味也不停侵袭着他的大脑。
徐闻璟觉得他不太清醒。
否则怎么会不经她的同意就翻开了这本书。
书签停留着的那一页,被他轻轻拨开。
“无需与你交谈,我只需在一人独坐时,或是独自在夜间醒来时,想着你。”
“我会等待,从不怀疑会再次与你相遇。”
“我要专心。”
“不错过你。”
最后一句,应该是被铅笔用力划过,可那人又变了心思,用橡皮想要擦去这过于明显的痕迹。
于是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印痕。
徐闻璟大掌一合,书本连带着书签被粗暴的举动弄得发出巨大的响声。
染上栀子花香气的书签砸落在地上。
他确实不太清醒,他想现在就跑去质问钟应缇。
去质问她,你想不错过谁?
袁淮吗?
可他已经要结婚了。
你也结婚了。
很可惜,和你结婚的人是我,是我徐闻璟。
徐闻璟弯腰把书签捡起,胡乱塞进了随便一页,脚步匆匆出了客卧。
玄关处男人的鞋子又消失了,只剩鞋柜旁摇摇晃晃的凤尾竹昭示着男人的落荒而逃。
钟应缇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七点刚过就拎着包一瘸一拐准备离开。
“哎,我送你吧!”
陆盼盼迷迷糊糊从窗尚爬起来,就看到身残志坚的钟女士。
钟应缇费了些力气穿好鞋:“不用了,我开车来的。”
幸好伤的是左脚,要不她连车都没法开。
“你不会真要赶着回去给徐闻璟做早饭吧?”
陆盼盼想起最近看的短视频,憋笑掐着嗓子:
“老徐还在睡觉,起来给老徐做早饭了,冬天实在是太好睡了,现在先把老徐要喝的粥给它煲下去......”
钟应缇懒得理会,无奈看了一眼躺在窗尚的人:“走了。”
早上七点的周末竟然也有些堵车,钟应缇开进小区时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八点了。
也不知道他还在不在家。
她用力抿了抿唇,唇瓣都有些泛白。
要是等会见到他,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陆盼盼开玩笑的声音突然在她脑海中响起——“把老徐要喝的粥煲了”。
钟应缇被逗得忍俊不禁,浑身上下紧绷的气氛倒是消散了不少。
世界上估计也没几个人像她一样——
见自己的老公还要在心里做预演。
电子锁的声音再一次落下,整间房子安静得落针可闻,钟应缇屏住呼吸。
这样,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不知是因为太久没见而紧张,还是因为要见的人是徐闻璟而紧张。
“徐......徐闻璟?”
只剩钟表的转动声回答她。
钟应缇猛地低头——鞋架上只有她昨晚换下来的小高跟。
他已经走了。
一瞬间,她卸了力气坐在凳子上,呼吸也得到解放,拼命汲取着氧气。
他只是回来睡了一觉,或许又看了看房子有没有被她弄得凌乱不堪吧。
还好,她不是那么不懂分寸的人。
不知道这间房子未来还会不会有新的女主人住进来。
如果有,她不希望那个女人因为她生活过的痕迹而感到不适。
她抬脚走向主卧,将昨晚的衣服放进洗衣机,换上拖鞋后她才发觉自己的脚好像又肿了一圈。
像一个胖鼓鼓的馒头一样。
早上走得急,昨晚买的药也落在了陆盼盼那。
钟应缇只好打开手机,想点一个外卖送到家里来,只是她刚点开外卖软件,一个语音通话就弹了出来。
她被吓了一跳,看清来人后,缓和了神色。
“大忙人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庄言酌撇嘴:“你别取笑我了,我今天才回国,一落地就给你打电话你还说?”
被他这么一说,钟应缇把手机贴在耳边仔细听了听,对面确实十分嘈杂,还夹杂着机场的广播。
“怎么这个时候回国?”她不解。
庄言酌在国外读书,每年只有寒暑假才回来,而现在才十月过。
对面的人听起来心情很好,说话的声音都轻快了不少。
“怎么,不欢迎我?”
“钟老师,白日放歌须纵酒的下一句是什么?”
他打趣着,眼底的喜悦藏都藏不住。
“青春作伴好还乡......你这回是彻底回国了?”
她这才明白庄言酌的意思,听到对面人肯定的答复,她心里的烦闷也被扫去不少。
“钟老师,今天晚上必须老地方见啊!”
庄言酌挥手拦下一辆出租车,他这回回来的匆忙,连家人都没告诉。
钟应缇知道就够了。
钟应缇一噎,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收紧。
今天晚上?徐闻璟也要回来。
她不可能连着两天因为和朋友聚会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
试想你每天在外面出生入死,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妻子却天天在外面花天酒地。
就算她是个临时妻子,她也做不出这愧对自己良心的事。
“庄言酌,我今天有事,去不了了。”她干脆地拒绝。
“工作日,你随便挑一天晚上行吗?”
庄言酌唇角的笑意僵住,他看着窗外不停倒退的风景,还是没忍住问了出口。
“大周末的,你一个老师能有什么事?”
他为了赶这个周末,熬了几个大夜准备材料,通道一开放他就交了上去,然后就马不停蹄地回国。
回国见她一面。
过一个完整的周末。
这下又轮到钟应缇语塞了,对面的人应该还不知道她结婚的事情。
要是她贸然在电话里告诉他,他可能会直接找上门来,那她到时候要跟徐闻璟如何交代?
“嗯......家里有点事。”
她也不算说谎,她和徐闻璟的家怎么不算家呢?
“伯父伯母出什么事了吗?要不我现在直接去你家看看?”庄言酌的心微微放下来了些。
钟应缇急忙打断他:“不用,刚好我要跟你说这个事。”
“周一下午我没课,到时候就在我学校附近见面吧好吗?”
她和徐闻璟结婚的事,还是当面告诉他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