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喜澄是英语课代表。
下了第一节课,她统计交上来的英语作文。
作业顺序是按学号放置的,哪个学号没交一目了然。
只有董诚。
董诚在班里风评不好,和他相处过的人都对他退避三舍,说他性情古怪,阴森扭曲,总爱搬弄是非,向老师打小报告。
是学生时代大家最讨厌的那类人。
不过姜喜澄与他交集甚少,自然不予置评。
董诚座位正好在前门门口,她抱起作业走过去,准备收了他的以后就一并送去老师办公室。
她微笑着开口:“董诚,该交英语作业了。”
温和中隐着客气的疏离。
董诚戴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动作缓慢地从杂乱无章的桌洞里扯出作文纸,小心翼翼递给姜喜澄。
纸面平整,没有翘起的角,和他书桌上一片狼藉的状况截然不同。
她伸手接过,按他的学号放好,心里却有些狐疑。
董诚总时不时迟交作业,她隔段时间就要亲自来收一次。
起初她以为董诚交得晚是因为没写完,可每次来催的时候,从没见他补过。
所幸不过就是提醒一下,对方也很配合,没什么大不了的。
姜喜澄拉回思绪,不再深究,转身离去。
董诚这才卸下伪装,不再装模作样学习。
他从书本间抬起头,直勾勾凝睇着她的背影。
直至消失在视线范围里,也久久不能回神。
经过一天高强度的学习,大家都疲惫不堪。
晚自习铃声打响前几分钟,班里就响起了窸窸窣窣收拾书包的动静。
姜喜澄也不例外,但她主要是因为和岑望有约。
麻烦了别人,又怎么能有让别人等她的道理。
铃声一出,班里顿时闹腾起来。
纪昀屁颠屁颠跳过来:“Let's go!”
姜喜澄一看见她的笑容,就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她好整以暇地盯着纪昀。
纪昀被盯得受不住,全盘托出:“哎呀哎呀,近距离嗑cp的机会我怎么能放过呢?”
姜喜澄向来拿她没辙,挽上她胳膊,语气宠溺:“知道啦,走吧。”
两人站在一班后门和二班前门的交界处等待,始终不见岑望身影。
随着时间流逝,灯源逐渐熄灭,整个楼层只剩下稀稀拉拉的几个人。
约摸一刻钟,岑望从走廊另一头小跑过来。
“抱歉,等很久了吗?老师临时叫我去了趟办公室。”他向两人解释道。
姜喜澄直视岑望,他的模样尽收眼底。
下颌线利落,鼻骨英挺,睫毛黑浓,清越如风。
即便背景板是没什么烘托氛围的普通走廊,也搞得像在拍青春校园剧男主的特写镜头。
她俩都笑着回复:“没有,几分钟而已。”
三人一同下楼。
董诚坐在教室看到了这一幕,垂在身侧的拳头攥紧。
一直以来,他都是那个躲在暗处,不敢正眼看她,只能肆意用目光描摹姜喜澄背影的胆小鬼。
姜喜澄从不会主动靠近男生,也从未接受过任何男生的示好。
而他费尽心思,只能用最愚蠢最可笑最幼稚的方法,就为了她多看他的那一眼。
他不信聪明如她,会看不出来自己的企图,却从没怪过他,从不像别人那样嫌弃他,每次都对他笑。
这难道还不够说明,他对她而言,是最特殊的那一个吗?
她对他的温柔不可能是假象。
他们之间只差一个时机,只差一个把彼此爱意说出口的时机。
然后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站在她身边。
可为什么她忽然等岑望放学?他们在一起了?
他听不清他们之间说了些什么,可姜喜澄笑眼弯弯的样子却刺痛了他。
两人模样优越,在夜晚里如同一幅和谐的油墨画,登对得令他嫉妒。
姜喜澄背叛了、抛弃了他们之间不言自明的约定。
董诚脸上的肉由于愤怒颤抖着。
*
三人走在空旷的校园里,晚风拂面,说不出的惬意自在。
纪昀语出惊人:“岑望,我们周末能去你家一起写作业吗?”
姜喜澄困意全消,立马清醒,暗搓搓地把手绕到背后挠了下纪昀的腰。
太突然了吧!
纪昀反握住她的手,憋着笑意。
“我朋友会来,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
纪昀声音透着欢乐:“我们肯定不介意!”
说罢曲起手臂拱了拱姜喜澄,示意她发言。
姜喜澄遵从内心摇头:“不介意。”
纪昀得到满意的答复,又接着说:“多个人学习更有氛围嘛!就是不知道会不会打扰你们的私人空间?”
岑望似是捕捉到了纪昀话里的某个名词,扯唇笑了下:“他不会介意。”
纪昀和姜喜澄头靠头说悄悄话:“咦~怎么嗅到了一丝基情?”
姜喜澄没忍住笑出声。
她扭头,恰好和岑望视线交错。
突然有种说别人坏话被抓个正着的尴尬。
她清清嗓子,心虚地冲他咧嘴一笑。
俏皮里带着一丝……讨好的(?)憨气(?)
岑望不明所以地抬了下眉梢。
高三的学习强度学生们在开学第一周就亲身体验了一把。
累得要命、困得要命、烦得要命。
好不容易捱到周五,雪白雪白的卷子在教室里传递,练习册要写的页数被学委标注在黑板上。
每科老师都没错过周末布置作业的机会。
下面的哀嚎声此起彼伏。
不过周五没有晚自习,下午上完课后,就可以迎来美好的周末。
虽然被校领导毫不留情地缩减了半天,但高三生们还是甘之若饴。
纪昀中午吃的麻辣烫貌似不新鲜,坏了肚子,一下课就急奔厕所。
姜喜澄就在座位上,边写作业边等她。
班里人差不多快走光了。
她准备去和岑望说一声,叫他先忙别的事。
岑望单肩挂着包,正等在门口。
不经心抬眸,就看到二班有个男生直直瞪着他,眼神不善。
他些许疑惑但懒得去想,不甚在意地移开眼。
董诚拦住姜喜澄的去路。
他个子和姜喜澄一般高,哪怕怒目圆睁,也没什么威胁力。
“你和他什么关系?”
董诚特意观察了一周,她的确每晚都和岑望一起走。
方才岑望瞥他,那份淡漠落在董诚眼中,是不可一世、居高临下的挑衅。
他的阴暗自卑疯了般滋生,在那一刻汇聚成怒气。
姜喜澄被他没头没脑的问题搞得莫名其妙,但还是好脾气的询问:
“什么?”
董诚以为姜喜澄在装傻,语气愈发激动,唾沫星子横飞,输出的谴责不断。
声音刻意放大,像是要让外面的岑望不管站在哪里,都能听得清楚。
“你为什么钓着我又和岑望拉拉扯扯?”
“你如果对我没有好感,那为什么总是那么温柔地跟我讲话,为什么我晚交作业那么多次你从来都不生气,为什么我跑操摔倒时你亲自扶我?”
“你敢说你问心无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