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到贺川了。
陆繁星把车停到一栋别墅门口,才逐渐反应过来。
虽然已经做好了可能会见面的心理准备,毕竟在生意上有合作。可这也太突然了。
她其实多多少少对“贺川+车”这个组合有了阴影。
曾经有一次自己没打招呼主动去了贺川的公司,想给他一个惊喜。看到贺川和同事说着话走出来时她兴奋的不得了,朝他挥了挥手大声叫贺川的名字。
同事又在贺川耳边说了什么,贺川朝同事尴尬地笑笑,面色阴沉向陆繁星走过来。
陆繁星最后知道了,想要见面都是要预约的。
所以小心翼翼地问贺川,那下次如果预约了的话可以接你下班吗?
贺川没说话,在陆繁星刚上车手还扶在车门框上时,就关上了车门。
顿时一阵被挤压的火辣辣的疼痛,引得陆繁星一阵惨叫,最后直接去医院包扎上了已经青紫肿胀的手。
“你也太不小心了。”陆繁星小声抱怨着,憋着气看向自己的手。
“抱歉,我没注意。”贺川说。
在陆繁星的强烈要求下,贺川愿意每天给她替换纱布,当时的陆繁星想,也算是因祸得福。
在每次换纱布时,都强忍着疼痛的伤口,另一只手轻轻拍打贺川后背埋怨着。自己也因此耽搁了好几天的画稿。
现在再回忆,如果贺川那时候真的在意,怎么会夹到她的手。
他只是愤怒于自己还没有公开的恋情差点露馅,而同事看见自己的追求者这副土样子罢了。
又犯傻。
“姐!!!!”一声惊叫把陆繁星从回忆中拉出来,吓了她一个激灵。
“你真的来了啊姐!”陆繁叶打开驾驶位车门,发现还锁着,委屈巴巴站在一旁,把脸贴在车窗上。
陆繁星打开车门,笑着对他说了声:“你好啊!”
“……???我不好,你干嘛对我说你好。”
陆繁叶,21岁,是陆繁星的亲生弟弟,因为是和陆繁星一个基因里出来的,所以长得也不差,是当今流行的“浓颜系”男生。
现在在D大就读,学的计算机,因为专业男多女少的限制,现在还没有女朋友,经常调侃自己的头发。
“爸!妈!我姐回家了!”陆繁叶喜气洋洋把行李箱拿出来,轮子哗啦啦拖拉了一个小院,家里养的大黄在后边蹦跶着跟随。
屋里的阿姨迎了出来,穿着一身朴素的夏装,笑得满脸是皱纹,从陆繁叶手里接过行李箱。
陆繁星左右看看,怕出了岔子,就问了句:“爸爸呢?”
“你看,回家先找自己爹,都不管自己妈了?”“阿姨”把行李箱提进屋,语气带笑抱怨道。
原来这是陆繁星的妈妈。
她一直以为会是一个举止优雅的贵妇,或是脾气火爆的富婆,没想到……
陆繁星看看正大张旗鼓调着饺子馅料的母亲,有点晃神。
“天天在外边跑,好久没吃过家里的饺子了吧?”陆母说。
陆繁叶突然蹦出来:“爸爸去帮着救灾了,还以你的名义捐了不少东西,一会儿就回来。姐,你能因为抗洪救灾上热搜了!”
“少说话,爸妈可不是为了什么……热不热搜的。”陆母制止,用擀面杖敲了敲陆繁叶的脑袋。
“哎哟——姐姐你说说话啊,妈打我。”
陆繁星看着这一切,主动去帮着陆母包饺子,又被陆母打了手背,说手脏,让陆繁星看电视去,一会儿就包好了。
“那我呢?”陆繁叶问。
“你过来包饺子!”陆母凶他。
陆繁星跟着笑了,抱起门口那个名叫“大黄”的黑色小狗,陪它玩了半天。
陆父救灾回来后满身泥泞,穿着连裤胶衣和胶鞋,偏头用大臂擦了把脸。跟陆繁星简单打了招呼后,就被陆母骂去洗澡了。
热气腾腾的饺子刚出炉,先被盛了一大碗给陆繁星。陆母知道陆繁星从小喜欢吃硬一点的饺子,就把它们事先放在餐桌上晾好,才喊陆繁星吃饭。
“今天我去灾区,有个遇难者,好像也是叫陆繁星。”陆父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字,但是听着就是这么叫。”
陆母说:“太可怜了,是女孩子吗?家里人挺难过吧,飞来横祸。”
陆父说:“家属已经到了,是个年轻男人,把她的东西收拾走了。想想我家小星,当时就有点看不下去了。”
陆繁星吃饺子的手顿了顿,年轻男人?我不认识什么年轻男人啊!
我弟,他有重病。我爸,父母一心管儿子肯定不会来。贺川……
贺川来了,刚才我看见了。
她自嘲,继续闷头吃饺子,陆繁叶看她好像有些心不在焉,就安慰道:
“哎,我姐多子多福,以后不会出事。”
陆母用筷子在陆繁叶脑袋上又敲一下:“什么多子多福的。”又马上把话题转了个弯,“小星什么时候找对象?”
“再说吧,公司管的严。”
“哦……那你先物色着啊,地下恋爱也不是不行,妈帮你瞒着,要是有人骂你咱就直接退圈……”
“妈——”陆繁星叫了一句。
“好好,不说了。”
外边星光点点,陆繁星第一次感受到这么安静祥和的家庭气氛。是自从弟弟出生就不曾有过的温暖。
……
“陆繁星……陆繁星……”
贺川低声念叨着,在各个简陋的储物箱里寻找陆繁星的标签。
外边记者的摄像机不停在响,声音嘈杂凌乱,不过看到陆繁星的东西时,贺川一声也听不见了。
已经被泡发霉的画板,破了的衣物,泡水的手机,还没有开封的小熊饼干……
他企图搜寻一些其他的东西,指腹划过画板反面,看见一句被小刀刻上的叮嘱:
给贺川带豆浆。
背后画着独属于陆繁星的笑脸和爱心,平时她画画的落款就是这个。
“这闺女是不是傻,当时大家都疏散了,就她一个人非在山腰蹲着……”
顿时一阵细细簌簌的声响,贺川从陆繁星的背包里掏出一个透明的防水袋,是一个小条漫,还没有上完色。
正好画到陆繁星手伤,贺川给她包扎的内容。
条漫最上方写着:“可大家都还会爱、会坚持、会奔赴、会热爱、会拿真心换真心。”
谨以此漫,献给我的读者,还有我的爱人。
“别看啦,那水都泡发啦,看了难受,直接签字送火化吧!”搜救队长操着H市方言,对想要再看一眼遗体的贺川说。
贺川颤抖着手,以丈夫的名义在火化协议上签了字。
“她不傻。”贺川突然冒出一句。
“啊?”
“她不傻。”贺川轻轻说,“她在画画。”
我没有看见她,是不是就证明她没有死。
对……刚才开车过来我好像看见陆繁星了,她为什么不给我打招呼。
豆浆都还没带给我,她藏哪儿去了。是不是买不到了,不敢给我发消息。
要不然,她回家的时候就不用带豆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