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焱花甲之年终于可以退休享受生活了,结果,老天爷跟他开了个国际玩笑——他重生了!
此时此刻此地,高焱坐在土坯瓦房门前的包浆竹椅上狠狠抽闷烟,一整包“阿诗玛”都快见底了。
抽第一根时,他压根儿不相信自己重生了。
身为六零后他虽然平时也喜欢刷刷视频看看小说听听书,但谁会相信自己起夜撒尿找不到卫生间才发现忽然就重生了呢?
然而,这一包烟的时间,终于让高焱认清了现实。
他不仅重生了,还是灵魂重生到平行世界同名同姓不同命的孬种高焱身上!
抽第二根烟时,高焱想到了自己那后半辈子可着劲儿也挥霍不完的巨额财富,踏马的——
人重生了,钱没带来!
一根一根又一根,每一根阿诗玛都在燃烧着他的愤怒值——
身为财富万亿级别的牛逼大佬,自己本来可以在自家庄园里种花种菜撸猫遛狗含饴弄孙搓麻钓鱼刷视频,又或者端着价值700万的佳能EF镜头单反去维密现场拍一拍超模。
结果呢?踏马的、踏马的啊!
自己重生到了异世界的八九年——家徒四壁一贫如洗穷困潦倒外加七个嗷嗷待哺的黄毛丫头。
简直地狱级开局!
三马一鸣小强东,谁来都得骂卧槽!!!
高焱心底的怒火正熊熊燃烧呢,楼上忽然传来原主老爹高耀祖粗暴的骂声:
“阿焱!你个狗日的是不是把自己的‘阿诗玛’摸走了?”
高焱刚才闷头抽完的那一包阿诗玛的确是高耀祖的,这个年代这烟非常金贵要七块钱一包!
属于是后世华子级别的价格了,高焱一来就把老头子珍藏了许久的名贵香烟干了一包。
面对高耀祖的责问高焱慢悠悠起身,一手背在身后一手夹着半支烟侧身回看楼上,完全一副退休董事长指点江山的姿态:
“对,是我抽的,烟屁股还在我脚下呢,不多不少19根,不信你下来数数呀~”
他现在不是高焱,他是发癫发狂发神经的苏大强,平等创死每一个来招惹他的人!
……
两分钟后,七十多的干瘦老头高耀祖快跑到案发现场,肉疼地一一扫视地上的烟屁股,瞪眼拍腿跺脚怒骂:
“你个天杀的龟儿子,这可是阿诗玛、阿诗玛!自己当它心肝宝贝一样珍藏了这么些天,别说抽一根了连包装都舍不得拆,你、你竟然给我抽完了?啊?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关于这一点高耀祖确实没夸张,这包烟是村西头冯家前段时间来下聘礼时送的老丈人烟。
高耀祖平时待客都是拿出来装装样子显摆一下,从来不会主动拆开这包烟,敬客时也都是抽已经开了封的五毛钱“红山茶”。
结果!
今天半夜这个平时窝囊懦弱对老爹唯命是从的龟儿子,竟然失心疯一般成了癫公,不睡觉连夜加班把一包烟嘬完了,简直是狗胆包天!
“你气死我了!等着、你给我等着,看我不打死你!”
高耀祖气得面红耳赤暴青筋,就跟那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在小院里四处乱转,寻找一根趁手的棍子打儿子。
月光朦胧下高焱悠闲抽着那半根阿诗玛,冷笑拱火:
“我小妹都跑了一个月了,你还留着这包阿诗玛做什么?”
“你总是待客时特地拿出来嘚瑟一下,咋了?生怕村里人背后不对咱家指指点点?”
“要我说这种家丑就该早点消灭掉,你不抽,我替你抽呗~我可是千年等一回的大孝子!”
不说高家四姑娘还好,一说高耀祖更来气了,抡着一把卷边的铁锹气势汹汹折返回来:
“大孝子?自己看你就是个讨债的逆子!你可真是孝死自己了!”
原主最小的妹妹被老爹许配给了冯家傻儿子,就因为冯家有点钱傻儿子是独苗苗,高耀祖竟然酣畅淋漓地上演了一出鼠目寸光。
但凡是个有良心的爹,都不会干出这种坑闺女一辈子的蠢事。
高家四姑娘也是个狠人,偷拿了一千彩礼连夜跑路。
倒也不能怪这姑娘心狠手辣,这些年她在大城市打工赚的钱全被家里人搜刮了,可她这爹不仅不给她寻一个好人家还妄图一次性把她卖个好价钱。
这姑娘其实是彻底寒了心,与其跳火坑还不如为了后半辈子搏一把大的。
这桩事让高耀祖在村子里一直抬不起头,他是个极其要面子的老头,这一刻却被儿子骑脸开大,身为这个家的土皇帝何曾受过这种窝囊气?
眼瞅着高耀祖那一铁锹就要拍在高焱的身上,但见他抬手就将那铁锹把子牢牢握住,再顺带往咯吱窝一夹、狠狠发力一抽。
哦豁,高耀祖手里的铁锹就此被没收。
“你、你个逆子!猪狗不如的畜生!自己就不该生你出来,不活了、我不活了!”
震天响的喊骂声里高耀祖一屁股坐在地上,要死要活地双手拍大腿,骂出口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
这么大的动静别说家里人就连左邻右舍都被惊动了,黑灯瞎火光着膀子连夜爬起来瞧热闹的人迅速包围了他们家,甚至还有身手矫健的已经爬上墙头树枝端坐好了。
高焱丁点不在乎,爱谁谁!
……
原主母亲白秀禾是个逆来顺受的半小脚老太太——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她五岁被裹脚十岁又被根据地妇联“扫小脚”的同志们给放开了,可她的脚趾毕竟是受过严重的畸形伤害,哪怕放开也没长大成正常人的脚。
白秀禾小碎步跑到老伴儿跟前,弯腰拉人起来:“阿焱爹,你快起来夜里地上凉……啊!”
高耀祖啃不动骨头撕咬豆腐,反手就甩了老伴儿一巴掌,怒骂:
“看看你生的好儿子,三十年来屁都不敢对自己放一个,这二半夜的得了失心疯忽然就偷么抽自己的阿诗玛,还敢打自己……哎呦!”
高焱一把扯过来原主的母亲,夹着猩红烟屁股的另一手重重推搡了一下高耀祖。
这个世界还真是奇妙,白秀禾跟高焱上辈子的母亲长得一模一样,就连性格神态出身都一样,原谅他实在是应激反应没能忍住就出手了。
上个世界他的母亲已经寿终正寝,在这个世界看到白秀禾哪怕高焱心里清楚这不是自己母亲,但就是忍不住想搭救。
至于高耀祖,却跟高焱上辈子的父亲完全不是一个人。
白秀禾长年累月遭受高耀祖的虐待,轻则打骂重则拳脚相向,今天还是头一次被儿子保护在身后,老母亲的眼泪一瞬间就决了堤。
但她还是心地善良规劝道:“阿焱,他毕竟是你爹……咱不能这么对他,快去给你爹磕个头赔不是……”
“他不配!”高焱狠狠抽了一口烟,一脸烦躁地丢掉烟头抬脚蹂灭,发癫:“这个家要不是他不当人,咋可能穷困潦倒到这种地步?家不成家,都快散架了他还有啥脸当爹!”
高耀祖一听当即不干了,驴打滚一般在红土地上翻滚嘶吼:“不活了、自己不活了,三十年累死累活养了个白眼狼,天杀的龟儿子啊——”
白秀禾抹着泪劝人:“阿焱,你就听娘一句劝,给你爹好好磕个头赔个不是,你不为自己考虑不为娘考虑也得为丫头们考虑考虑,得罪了你爹咱们吃啥穿啥花啥呀!”
这话没错,高家的经济大权多年来一直掌握在高耀祖的手中。
高焱今晚这么一闹,心硬如茅坑里的臭石头一样的高耀祖,是真的有可能饿死孙女们给儿子下马威。
家里如果有一个无德无能只会吸血子女的话事权长辈,那这个家注定是不能安稳过日子的,家和才能万事兴,内斗内耗严重的家庭是不可能齐心协力发家致富的。
对于高耀祖这个“重男轻女癌晚期”的黑心老头子来说,死个孙女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根本无所谓!
家里最小的七孙女出生时,老头子就趁着酒劲把婴儿拎去了旱厕,要不是白秀禾拼死哀求把娃娃救下来,后果不堪设想……
……
高焱眼角余光察觉到堂屋门内似乎有动静,侧过头但见——
昏暗中依次站了五个高低不一的身影,鱼贯排开像是手机的信号一般。
站在最前面身高大概一米六的是大闺女,她像是护着鸡崽崽的母鸡一般微微张开了双臂,将妹妹们挡在身后保护起来。
二闺女的肩膀上趴着熟睡的六妹,三闺女的怀里则是抱着熟睡的一岁七妹,再后面的四姑娘与五闺女明显身高矮一些。
几个小可怜瑟缩在大姐身后噤若寒蝉,生怕家里这场大人之间的冲突会烧到自己身上。
在这个家里,她们的爷爷高耀祖就是个脾气糟糕透顶的土皇帝,说一不二,想骂谁就骂谁想打谁就打谁。
她们的父亲则是家里的爹管严窝囊太子,由于一直生不出儿子便被家里的大家长嫌弃虐待。
可悲的是——这个窝囊废居然转头把气撒到老婆闺女身上!
这些可怜的小姑娘,在家里的生存条件那叫一个恶劣——
一个个吃不饱穿不暖,衣服从来不买新的,都是捡亲戚朋友家孩子穿烂的缝缝补补继续穿。
姑娘家家哪有不爱美的,这些孩子只能眼巴巴看着别人穿漂亮衣裳自己没有,在学校里自然是被排挤欺负的对象。
小孩子的世界也是一个小型的社会,哪个孩子邋遢懦弱爹不疼娘不爱,就注定了会被爱欺负人的坏种盯上。
姑娘们在家里吃东西也被苛待,爷爷跟爸爸可以吃肉,她们是想都不用想,喝汤都不肯给。
要不是奶奶跟孩子母亲从牙缝里省、从各自的娘家姐妹那里求,养大她们都难!
孩子们的母亲过门后就不停的生,七胎了还是不见儿子,家里的坏脾气老公公甚至连儿媳妇都打。
再这么下去不是被打死就是死在生孩子上,孩子妈实在是遭不住了,前几天跟着一个过路的货车司机跑了。
原主老婆没了更是被村里人指指点点抬不起头,每天借酒浇愁愁更愁。
高焱睡梦中忽然穿过来,其实是原主醉酒后倒头睡太狠了,他甚至怀疑对方是不是噶了去见阎王爷了。
说实话,高焱对于这个可怜女人并不埋怨,他们之间严格来说没交集也没恩怨,因为从原主的记忆里他看到了这个可怜女人的长相,跟他上辈子的老婆压根儿不是一个人。
但是!
这七个闺女却跟他上辈子的孩子一模一样,就连长相、脾气、年龄都能对上。
然而,他的闺女们全都被他这个园艺师精心培育成了国家栋梁。
他眼前这些可怜的小姑娘,未来的命运竟是像过电影一般忽然一帧一帧闪过高焱的脑海——
因为极其糟糕甚至是恶劣的原生家庭环境,七个闺女竟是通通长歪,每一个人都在犯罪的迷途上一去不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