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阴县县牢。
沈浪被单独关在一间牢房里。
朱棣已经到来,但他没有亲自审问沈浪,只是找个隐秘的地方坐着。
沈浪的官职太低了,远不到他亲自审问的地步,他纯是好奇沈浪明明贪污了一个点的税,为何家里才搜出那一点钱,而且还备受当地百姓爱戴?
朱棣从迎宾馆到县衙的时候,县衙门口已经人满为患,全是自发为沈浪喊冤的,要不是锦衣卫在门口挡着,怕已经冲进县衙。
“沈浪,本官问你,江阴县对商人的税收明明是五个点,为何上报朝廷只有四个点?那一个点的钱哪里去了?是不是被你贪了?”
纪纲眼神阴冷,沉声道。
“这位锦衣卫大人,我要纠正一点,江阴县对商人的税收从来都是四个点。”
沈浪背靠在牢房墙壁,不悲不喜,淡然道。
“本官得知,商人都是交五个点的税。”
纪纲冷笑道。
按照以往惯例,犯人稍有隐瞒纪纲就会动用酷刑,打断几根硬骨头再继续盘问。
但这次圣上就在旁边听着,纪纲只好正常审问。
“那可能是锦衣卫大人没调查清楚的原因。”
“商人之所以交五个点的税,四个点是上交给朝廷,另外一个点是自愿捐给基金会。”
沈浪解释,强调自愿原则。
“基金会?”
纪纲眉头一皱。
时间太匆忙,他还没有调查到江阴县还有这么一个组织。
他们锦衣卫的人手太少了,都是从周围匆忙调来,还在清查江阴县官员们的家产。
隐藏在角落处的朱棣招招手,一旁的杨荣立即就吩咐锦衣卫去调查基金会的消息。
“我听说你们上至我下到差役都关了起来,这样不好。”
“我希望你们能安排些人手去港口看守,以免港口货物被人盗取。”
“这两年黄田港发展不错,引得海盗垂涎,不惜冒险前来,若是被他们得知江阴县变故,损失很大。”
沈浪缓缓道。
“你还是多些担心自己吧。”
纪纲冷声道。
区区港口,还能有多大损失。
“连差役也抓,纪纲真是越活越倒退。”
朱棣却不是这样想的,他白天亲眼看到黄田港的繁华。
若是真有海盗前来,将会是很大的损失,甚至会严重到损害黄田港的名声。
这么一处大港口,朱棣不想它出现意外,于是下令把被控制起来的差役放回归岗。
没多时,前去调查基金会的锦衣卫回来,两份资料,一份给朱棣,一份给正在审问沈浪的纪纲。
“基金会的会长是你府上的管家师梦婕,商人捐的钱就跟左手到右手那么简单,你还敢说自己没贪?”
纪纲冷笑道。
朱棣看到第一页资料就被气笑。
打着自愿捐赠为由,钱还不是回到他口袋里?
“任人唯贤,举贤不避亲,师梦婕有才能管理基金会,不是因为她是我管家。”
“商人捐给基金会的钱我都没过问,师梦婕每一笔捐款和支出都有记录,我有没有贪锦衣卫稍微花点时间就能核实清楚。”
沈浪正色道。
纪纲眉头皱了皱,翻看接下来的资料。
港口、水泥路、研究院、敬老院......这些都是基金会支出?
朱棣也往后面的资料翻看,很快发现让他震惊的港口和水泥路的钱都是从基金会支出。
其中还有些大头支出,如研究院和敬老院等等,虽然不清楚它们作用,但每一笔开销都十分透明。
总数不可能一下子算得清楚,但可以证明沈浪没有说谎。
“圣上,也许我们要多花点时间调查。”
杨荣眉头紧皱道。
事情不像表面的那么简单。
涉及的数据太多,一时半会难以核实清楚。
朱棣颔首,命人将意思带给纪纲。
“这些数据本官会一一核实!”
“沈浪,你对江阴县的治理有目共睹,深得帝心,圣上愿给你机会。”
“如果你好好承认钱都贪污哪里去,圣上从轻发落,小命可保,但拒不坦白则株连全家......本官提醒你一句,任何贪官污吏在锦衣卫面前都隐藏不了,这是唯一的机会。”
纪纲眯着眼睛,盯着沈浪说道。
能让圣上青睐,这小子真是走了狗屎运。
“我还引起了皇帝关注?”沈浪大概意外,随即摇摇头道:“我没贪,钱对我够用就行,如果可以,请锦衣卫大人带句话给皇帝。”
“你说。”
纪纲眼睛眯起来道。
正准备离开的朱棣停下脚步。
“我想辞官,请皇帝允许。”
沈浪淡然道。
“你一个小小的七品县令辞官,需要圣上同意?”
纪纲不由得冷笑道。
四品以下的官员任免都是由吏部决定。
“我一年前开始就上书吏部请辞,至今已经六次,但都没有回音。”
沈浪叹息一声道。
“六次都没有回信?本官知道了。”
纪纲眉头一皱,神色凝重点头。
按照流程,官员请辞,无论是同意还是拒绝都会回信。
沈浪上书六次请辞都但没有回信,这事很怪,涉及吏部,马虎不得。
没多时,纪纲来到朱棣身边,恭敬低头。
“天亮之前,朕要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贪污,请辞为何被没有回信。”
朱棣丢下一句话,离开县衙返回迎宾馆。
县衙门口的百姓还没有离开,甚至比一开始的更多了。
夜已深。
更多锦衣卫被调入江阴县。
很多和沈浪有过交集的人都被带走问话。
关于基金会、敬老院、研究院等等也被一一调查。
整个江阴县被笼罩在一股可怕的氛围当中,人们难以入睡。
五更天,雄鸡起鸣那一刻,纪纲神态疲惫站在朱棣的门口外。
“如何?”
朱棣从窗尚坐起。
年纪大了,他没怎么睡着。
江阴县的发展令他震惊,沈浪的表现让他意外。
国库空荡的问题以及太子和汉王的明争暗斗,都让他无心入睡。
“回圣上,核对过基金会的账本无误,师梦婕的证词也挑不出毛病,除了沈府里搜到的资产,沈浪再无其他钱财......”
纪纲快速说道。
“说结论。”
但他没有说完,就被朱棣打断。
“没贪。”
“请辞是被太子拒的。”
纪纲抹了一把额头汗水,言简意赅道。
“太子?”
房门被打开。
朱棣眼神可怕盯着纪纲。
纪纲吓了一跳,连忙跪伏在地。
“事关太子,时间仓促,下官没能查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