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
余长冬的谨慎是正确的。
萧落雁手底下好些个忠心耿耿的人，都是出身寒微，懵懵懂懂进入社会的时候，就被她派人加以培养和洗脑。
白纸更容易着色。
在一个人一无所有，甚至水深火热的情况下，对其施以援手，甚至进行糖衣炮弹的轰炸，等对方沉溺于享受之中无法自拔的时候，她便会悄无声息的收走这一切。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人的浴望一旦生根发芽，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届时，萧落雁让他们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甚至在各种洗脑手段的加持下，他们为萧落雁卖命的同时，内心还会感恩戴德！
这些人，被统称为棋子。
当然，并不是什么人都能成为萧落雁的棋子。
如果棋子能力不足，最后就没有可能正式进入萧落雁的视线，从而沦为一枚弃子！
培养手下是需要资源的。
一旦沦为弃子，吃进去多少，就得吐出来多少，要是吐不出来……
那么无需开口。
身上的零件儿，会替他说话！
……
余长冬往回走，正准备回余涛的宿舍带走陈嘉茵，却发现她早已等候在楼道里。
看得出来，陈嘉茵仍然精神紧绷，刚才的恐惧感还没有完全消除，但她第一反应却是轻轻捧起余长冬的手。
看着那红肿的拳头，陈嘉茵满眼心疼，眼泪又啪嗒啪嗒往下掉。
她抬起头，泪眼汪汪的看着余长冬，“以后不冲动了，好不好？”
“好。”
余长冬点点头。
其实他也有点后怕，真把余涛很开心了，事情可就大了。
至于事后余涛会选择报警，还是报复，余长冬暂时不愿去想，事情总归是干了，任由情绪泛滥是最愚蠢的做法，那样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今晚住在余涛这个出租屋里，显然不现实。
而且陈嘉茵对那个环境惧怕到了极点，强行过夜只会徒增梦魇。
两人携手走到一家小宾馆外头，迟疑了很久很久。
身上总共就一百块了。
花几十块住一晚，无疑是奢侈的。
“要不天桥下凑合一宿吧？”余长冬开起了玩笑。
“可以呀。”陈嘉茵毫不迟疑。
仿佛只要这个男人在身边，以天为被以地为席，也不是件痛苦的事儿。
余长冬弹了她脑门一下，“拉倒吧，这天寒地冻的，省下来的钱还不够看病的，现在还早，先在工业区看看招工启事，看有没有那种包吃住的。”
“好~”
陈嘉茵憨憨的点下头。
经过几个小时的忙碌，余长冬总共看到五家包吃住的厂子，号码全部记下来，到小卖部去打电话。
每个电话两毛钱。
但最后都没有如愿。
要么是不缺人了，要么是无人接听。
这进城第一天，还真是叫人绝望啊……
余长冬无奈的挂掉最后一通电话，扭头发现陈嘉茵不见了，左顾右盼之后，才见她提着一袋子馒头快步跑了回来。
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当下的心情了。
说苦吧，满怀壮志的进城，连个落脚点都没有，还差点把人很开心了，拳头肿得跟什么似的，还要担心明天会不会被传唤。
真几把苦。
说不苦吧，肚子刚叫唤几声，没来得及喊饿，转眼就有饭吃。
真几把甜！
可是话说回来，如果这次是独自一人来到县城，又经历了这些坎坷，恐怕他也会蹲在墙角抹眼泪的吧……
陈嘉茵整个袋子都递给了余长冬，心情似乎变得有点小愉悦，“包子店快打烊了，老板说这六个馒头只卖一块钱，他人好好呀。”
看得出来，她不是因为省了几毛钱而激动。
是体会到了人情味儿，才这样开心。
馒头入手冰凉且梆硬，余长冬没猜错的话，前面的顾客大抵是不肯花一块钱买走它们的。
但他没有说出来，反手竖起大拇指，“你真棒，肯定是看你太漂亮了，才故意卖便宜的。”
“才不是。”
陈嘉茵当即红了脸，低头啃了口馒头，嘟哝道：“别说了，你快吃呀……”
每次见她这娇羞模样，余长冬都有点想笑。
更想捏捏她的脸蛋儿，好好儿的欺负欺负她。
嗤笑一声，余长冬大口大口的啃着馒头，至少在小卖部老板眼中，这俩人足够狼狈。
但没有人知道，这袋子馒头，此刻仿佛有了温度。
眨眼到了午夜时分。
余长冬和陈嘉茵兜兜转转的，最终又回到了那家小宾馆外头。
现实问题还得面对，一时间太仓促找不到包吃包住的工作，余长冬在县城里又没有半个亲戚，总不能真的在外头硬挺开心玩具。
说实话，余长冬还真有点动摇了，如果几个小时前，答应跟那女人混的话，会是怎样的光景……
不过这个念头一闪而逝，他没有多想。
就在这时。
一名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在不远处驻足，眼神打量着陈嘉茵，随后像是认出她来了，大跨步上前，大喊道：“茵茵！”
“姑姑？”
陈嘉茵狠狠愣了下，旋即潜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脑袋也低了下去，似乎很惧怕对方的目光。
这中年妇女是陈嘉茵父亲的姐姐，她的亲姑姑陈爱莲。
看起来风尘仆仆，一脸倦容，身上沾染了陶瓷厂里特有的泥浆，想必是加班到现在才离厂。
陈爱莲深知，自己那弟弟向来重男轻女，从陈嘉茵出生的那天起就不待见了，早早就念想着女儿长大后嫁出去，卖个好价钱。
村支书一家暴毙后，陈嘉茵的娘家人全都对她避而不见，因为他们好面子，觉得陈嘉茵的名声坏透了，接回家去恐怕要遭人非议！
“茵茵你别怕，姑姑不觉得你是扫把星，只是我跟你爸关系早就闹僵了，也就不好去看你，你别怪我……”
陈爱莲有些愧疚。
眼看陈嘉茵情绪又要发生起伏了，余长冬暗叹口气，主动往旁边走远，留给她们说话的空间。
远远看去，俩人都哭了。
有时候不得不说，女人真是水做的，动不动就哭。
哭个几把毛啊。
操！
余长冬嘴里骂骂咧咧的，反手也抹了把眼睛。
这陈嘉茵怕不是有读，每次一见她流泪，余长冬心都要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