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前世所经历的一幕幕闪过顾晨的脑海。
有人曾对他说,读书就能有将来,就能有前途。
顾晨信了,也做到了。
成功掏空了家底,劳累了父母半辈子,考上了一个像模像样的私立大学。
可出了大学才发现,这就是个烂大街的屁玩意...
专业又没用,工作又难找;
要想生活过得去,就得进厂打螺丝。
可我自三岁识字,寒窗苦读二十余载,最终换来的,难道却是一纸废书,以及麻木无助的流水线生活?
不管自己如何努力的反抗,难道始终摆脱不了被奴役的命运吗?
可笑我顾晨生在农村,便是天生穷命!活该受苦劳累一辈子,去给他生在富商之家的肖伟,做一辈子苦工?
不!起码...起码在这个大梁王朝,我顾晨读的那点书,还有用!
“呵呵呵...穷命?”顾晨自嘲般冷笑。
一众落榜、双目无光的学子们纷纷诧异的看向了他。
肖伟又怒骂道:
“怎么?你读这么多年书,花了这么多钱,浪费了这么多时间,最后却连饭都吃不饱,你可不就是个穷命之人吗?!”
“读这么多年书,又有什么用?!废寝忘食十多年,最后连自己都养不活,整天浑浑噩噩像个废物一样!”
古代思想落后,大多数人是信命学一说的,一些学子也经此一骂,仿佛失去了斗志,皆是沉默不言,仿佛认了这个穷命。
只有顾晨沉重的看着他,那深邃的眼眸里仿佛闪过前世的一幕幕。
皆是满眼不甘!
许久,他终是一字字道:“自古以来,就有人常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可我顾晨,却偏偏不信这个穷命!”
众学子暗淡的目光沉重的落在顾晨身上,听得此话,心中似有一腔热血在缓缓流动。
顾晨清楚,那是不甘......
是对命运的不甘!
“哼!天命不可逆,你还不信命?那你能信什么?”肖伟肆意嘲讽道:“信死读书能出人头地吗?哈哈哈!”
读了这么多年书,最后还不是给本少爷打了白工?
顾晨冷冷的看着他,脸色沉重:“我信我自己,因为...
“我命由我,不由天!”
听此七字,众人皆是震惊,一时间竟难以相信,同是落榜学子,穷苦出身,顾晨又怎会说出如此有气势的话来?
这还是那个臭名昭著的痴情秀才?
如此强烈的反差,众人一时间接受不了。
然而接下来顾晨所说的话,却是令在场所有人为之一颤,并铭记了一生。
“呵呵,就算你不信命那又怎样?”肖伟誓不罢休,向前一步,带着逼人的气势瞪着顾晨继续讥讽道:
“此时的你不过是个穷酸秀才,而我肖伟却是家财万贯,受人追捧的举人,将来还可以做大官,
“你这乡下来的穷鬼,一辈子都追不上本少爷的地位!”
众人听得此话,心中又是一沉,不由得惭愧的低下了头。
可顾晨不愿就此低头!
“如你所言,此时的我确实如你所说...”顾晨闭上双眼,语气犹如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众学子见状,也颓废的闭上了眼睛,摇头叹气。
对他们而言,肖伟说的...却是实话啊!
“可是!人生天地之间,生如蝼蚁,当立鸿鹄之志!”
顾晨的声音如雷贯耳,短短几句,却令众人心中猛颤!
“命如薄纸,却有不屈之心!”
顾晨睁开眼,露出坚定的目光看向肖伟。
“我顾晨,绝不会就此认命。”
语气虽是平淡,可此话却犹如惊雷,响彻众人耳旁,众学子皆是不可思议的齐刷刷看向顾晨的背影,眼眶泛红。
“且,黄河尚有澄清日,岂可人无得运时?!”顾晨怒目狂吼着。
“今日我顾晨虽说不如于你,可你又怎知,我将来无法翻身?”
众人不再低头,仿佛眼中再次升起了一丝光亮,纷纷红着眼眶看向顾晨。
那一刻,他是那么耀眼的存在。
而满脸震惊的肖伟也被这气势吓到,竟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两步:
“你...你...!”
顾晨怒目而视,心潮澎湃,忽而想起了某本书里非常励志的一句话。
此刻,也仿佛只有这一句话,才能表达他此刻不甘的心情。
“肖大少爷,最后顾某再奉劝你一句话!宁欺白发翁,莫欺少年穷!”
伴随着回音,一字一句振奋人心的话语,在众人的心中消散不去。
众学子心中沉寂的热血也随之沸腾,在他们眼中,此时顾晨那单薄的身影竟显得那么高大。
他们憋屈了半辈子,所有人都在告诉他们,人的命,生下来就是注定的;
你是穷人生下来的,那么你这辈子都是个穷命;
他生在富贵人家,就活该一辈子享福。
而此刻,顾晨却站了出来,用满腔的热血告诉他们:我命由我,不由天!
我等学子将来如何,当由自己去定义。
少年自有少年志!
“莫欺少年穷...!”沉默的学子中,忽有一人热泪盈眶,愤恨咬牙低语。
他想起了那十年寒窗苦读的艰辛,想起了这一路走来受到的冷嘲热讽。
何其可悲,何其痛苦?
“黄河尚有澄清日,岂可人无得运时?!”又有一人含泪奋声高呼,嘶哑的声音歇斯底里。
“说的好!就算我等生如蝼蚁,也当立鸿鹄之志!凭什么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众学子开始沸腾,纷纷含泪呐喊。
他们也是读书人,虽说一次不中,难道这辈子都不能中举、都不能翻身吗?
无非是来日方长,终须有日龙穿凤!
“你们...你们这群贱民...都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贱民!”
肖伟见此群情激昂,瞬间脸色惨白,心生胆怯,只得怒骂几声,却又怕被打,便灰溜溜的躲进拿云阁中。
孟卫双目微红,轻轻拍着顾晨的肩膀道:“好师弟,好师弟,这才是我的好师弟啊!这番话语简直振奋人心,令人酐畅淋漓,痛快...痛快!”
孟卫实在没想到,这小师弟经此一难,竟然成熟了这么多,说出来的话,都如此振奋人心,令人心生敬仰。
“师兄过奖...”看着沸腾的众人,顾晨却只是低沉着脸,谦逊一礼。
其实......呵呵,哪里有什么壮阔的励志名言?
他只是在纯粹的发泄自己的不满情绪罢了,因为上一世的亲身经历非常直白的告诉了他:
天命,不可逆。
哪有什么莫欺少年穷?哪有什么咸鱼翻身?!
可笑,那不过都是骗人的鬼话!
但是...
但是!他就算知道,他也不甘...他不甘心啊!
就算他重获新生,他还是不甘就此屈服于命运!
他只是想证明,自己读的那些书,是有用的,自己那些年废寝忘食奋斗所换来的,不是徒劳,更不是虚无!
更何况,他也不想辜负父母为他劳累半辈子所换来的宝贵知识啊...
顾晨抬头看着牌匾上那‘拿云阁’三个大字,含泪苦笑。
......
然而就在众人沸腾之时,前方不远处停落的一座清雅车轿中,锦绣帘布缓缓升起。
“我命由我...不由天?”慕云清喃喃自语,美眸神色复杂:“可若是,这个天是天子呢?”
清脆的声音婉转动听,犹如天籁,令人听之恍然隔世。
她远远打量了顾晨一番,微楞片刻,终是一笑,欲起身出轿。
见状,一旁的丫鬟出言提醒道:“小姐,此时外面人潮拥挤,情绪激昂,恐不便入阁。”
“无妨......”慕云清神色复杂:
“本姑娘倒想瞧瞧...那个心怀青云之志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