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砚被自家公子狠戾的目光吓了一跳,立刻垂头,不敢再言语,躬身退了出去。
清砚刚一出门,管家陈叔就敲了敲门,站在书房外道:
“公子,鸿雁急递,祁王失踪……”
沈霁咳了几声,脸色愈加苍白,又喝了一盏茶水,想了想,没好气道:
“放心,他命大的很,死不了!”
陈叔听了,有些不放心道:“宫里那边,要不要……”
沈霁:“自然要说,叫底下的人写折子上去!
宫里那位想置他于死地……这不关我们的事,让他们自斗去吧。”
陈叔听了,点点头,见宋霁没有要见人的意思,便挥挥手,叫人带那疲累的士卒下去吃顿饱饭,休息一番再等候入宫晋见。
缓了缓,又不放心的嘱咐道:
“今日休沐,公子不如好好休息一番,事有轻重缓急,眼下除了祁王这一桩事,旁的都还算太平。
不如歇会儿,多喝些茶吧……”
宋霁静静听完,忍住喉咙里的痒意,缓了缓语气,
“知道了陈叔,我会的。”
宋姝和婢女买完桂花糕,刚要上马车,青霜就赶了过来。
雪柳激动的八卦之心顿起,将青霜问了又问,偏偏青霜脸都红透了,却一个字也不肯说。
宋姝便拿出给几包杏脯和桂花糕来,放在青霜怀里,也笑着打趣她:
“又要劳烦我们青霜姐姐再跑一趟啦,这是丞相大人最爱吃的桂花糕,青霜姐姐给送去吧……”
青霜的脸红的更厉害了,嗔怪了一声“小姐~”,便下了马车。
青霜心里明白,小姐这是刻意帮她制造与公子见面的机会。
临行前,青霜想了想忽然回头对宋姝道:“小姐要回程府,不妨慢些。”
宋姝听了暗中思索,青霜这是知道些什么?
然而不等宋姝开口再问,青霜已经离开了。
“那便让车夫慢些,晚些回去也无妨。”
雪柳应了一声,同车夫讲了,马车果然慢了下来。
天色渐晚,待宋姝回到程府时,整个程府已是灯火通明,似是专程在等她回来。
宋姝刚下马车,就吓了一大跳!
门口石狮子前,那个披头散发,一脸泪痕的人……是宋芷兰?
她怎么成了这样?
宋姝吃了一惊,她还记得临走前,宋芷兰明明穿着一件素白色兰花的衫子,袖口绣着一圈金线,腰间悬挂着一枚价值不菲的翠色碧玉压襟。
脸上的妆容也是特意修饰过的,精致而又惹人怜爱。
怎么现在却衣衫凌乱,身上只草草披了件丫鬟的衣服?
宋姝心中惊讶,脸上却半分不显,路过宋芷兰时,眼皮都没抬,提脚就跨过门槛进了侯府!
宋芷兰掩饰住眼里的嫉恨和愤怒,在宋姝另一只脚踏进门前,一把扯住了宋姝的裙摆,楚楚可怜的哭了起来:
“姐姐,你好狠的心!你怎么能让哥哥找来族老,将我从族中除名?
你羞辱我事小,几个孩子是无辜的呀,他们以后没了母族,不得处处让人笑话?
靖骁好歹在宫里当差,传出去,岂不叫人耻笑?
这让靖骁以后还怎么当差?程家的脸面以后往哪儿放?”
几句话,就将她被宋氏除名,和程靖骁、程家扯上了关系,程老夫人的脸色顿时十分难看,程靖骁也一脸怒气。
宋姝停下脚步,一个出嫁前,母亲陪嫁过来的丫鬟立刻附在宋姝的耳边,将方才族老们亲自过来,把三小姐宋芷兰除名,拿走宋芷兰身上所有宋氏的东西这件事,原原本本的对宋姝说了一遍。
宋姝心里不快,宋姝不愿将哥哥牵扯进来,没想到,哥哥怕自己受欺负,请来了族老。
一是将宋芷兰这狼心狗肺之人彻底除名,二是敲打程家,要他们审时度势,不要再为难儿媳。
宋姝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那丫鬟便退下了,
“宋芷兰,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宋芷兰没想到,宋姝开口第一句话,居然是回忆过去,但转瞬之间,她便明白了宋姝的意思,屈辱顿时浮现在心间。
“我那时年纪小,好多事,早已不记得了,姐姐何必再提……”
宋姝看着她,不置可否:
“看来你还记得,那时你才三岁多一点吧,那一年母亲带我去宋氏老家,不巧遇上天灾,大雨冲毁了官道,我们一家人不得不改道。
那一年北方旱,南方涝,母亲叫人记下沿途受灾情况,说要回京之后托人呈上去。
当时我觉得四野皆毁,很是无趣,便四下张望,一眼便瞧见了被架在火堆旁的你。
这么多逃难的灾民,并无一个易子而食,多的是人吃野菜,沿途乞讨,只你一个被亲爹亲娘绑在了架子上。
我和母亲央求,要救下你,哥哥说,我们一路救灾,所剩银钱与粮食已经不多了,眼下粮价飞涨,只够我们一行人堪堪吃饱……
我是怎么说的,你还记得吗?”
宋芷兰抿唇不答,将头偏到一边。
宋阮一看她这动作,就知道她全都记得。
“我说我可以只吃一半,剩下的一半给你吃,母亲思索再三,准了。
后来族中人提议,让你做我的贴身丫鬟,父亲说我与你有分食之情,不如做个姐妹。
于是,你便成了宋氏三小姐。
宋氏乃天下首富,我省下口粮救你一命,父亲给了你荣华富贵和宋氏小姐的身份,母亲也曾对你多日教导。
可你是怎么回报我的,怎么回报整个宋氏的?”
宋芷兰张了张口,辩无可辩,脸色通红。
雪柳一把推开宋芷兰,怒斥道:“你还好意思上程府来?我要是你,我便羞的一头撞死也好过来程府丢人!
老爷夫人视你为己出,小姐把你当亲姐妹,你却暗自苟且,生下三个孩子后便打上门来,破坏小姐姻缘,败坏小姐和宋氏的名声!
呸!真是不知羞!宋氏把你驱逐出族,这是你应得的报应!”
雪柳对着宋芷兰破口大骂,说完,就扶着宋姝进了院子。
这句暗中苟且,把程靖骁也骂了进去,程靖骁脸色难看,却不敢多说什么,这件事追究起来本就是他理亏。
端看如今宋芷兰的下场,就知道宋霁手段狠辣又极度护短,宋芷兰和宋霁十几年的兄妹情分,尚且如此。
要是惹恼了宋姝,令她彻底对程家厌恶,届时沈霁又会怎么对待程家?
程靖骁不敢深想,幼帝今年才六岁,太后对沈霁又极度信任,在朝堂上,沈霁几乎是一手遮天,连祁王都不得不外出平乱……
“姝儿,芷兰她今日一时气愤,说了些糊涂话,你不要同她计较。
快进来吧,外头风大,仔细吹病了,你向来身子又柔弱。
有什么话,不如咱们进来说,来人啊,将大门关上!”
程靖骁不敢再多做纠缠,生怕沈霁迁怒于程家。
宋芷兰闻言,猛的抬头,脸上全是难以置信,此刻再难保持一贯病弱白莲的形象,立即尖叫出声:
“靖骁,你为何出尔反尔?你说过的,只要我生下孩子,就让我进程家!
我如今什么都没有了,你怎能将我拒之门外?你好狠的心……”
程靖骁赶紧摆摆手,想要迅速结束这场闹剧,待会儿再差心腹出府,将宋芷兰好好安置。
毕竟是两个儿子的孩子生母,也不能任她自生自灭,免得伤了父子情分。
宋姝眼光一扫,便大概猜到了程靖骁心中的想法,还想着私下里苟且,再蚕食宋氏?
宋姝怎么可能再让他们如愿?
“慢!”宋姝在大门即将关闭的最后一刻,及时开口:
“既然夫君曾经允诺过,大丈夫不可言而无信,再加上她也确实为程家开枝散叶,也算是有功。
不如,就让她和孩子们留下吧……”
留在程府,看着几个孩子互相拉踩,自相残杀,自己却无能为力,心才会更痛!
才能体会宋姝被囚禁折磨时,处处羞辱,日日担忧哥哥与族人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