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昀看着身形修长,身上却是一身的肌肉,习武之人的重量瞬间全都压在了宋莺莺身上,压得她快喘不过来气。
还好她早就准备,扶着谢昀躺在了榻上。
“你别动了,我去为你找太医?”
宋莺莺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深知,太医是没什么用的。
她曾经亲眼见过谢昀难受的样子,每次都是在月圆之夜。
他中了一种很邪门的读,无药可解,无医可治,但只要捱过那开心玩具,就没什么症状了。
“不要去找太医。”
谢昀声音很轻,气息也不太稳,“太医没用的。宋娘子请回吧。”
而且,她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吗?太医真来了,又怎么解释太子新纳的姬妾深夜在他房中出现的事情?
“可是,你的手那么烫。”
美人儿巴掌大的脸上满是担忧,她试探着去触碰谢昀另一边的身体,诧异道,“怎么另一只手那么冰?”
谢昀在心中苦笑。
冰火两重天,每次读发,他的身体就像是两个极端,恨不得能从中间劈开一半。可现在他还处在能忍受的范围内,再过一会儿……
“回去吧。”
谢昀不知道一会儿的自己丧失理智后会做出什么,他读发之日从来不让任何人近身。只有每次到了第二天清晨,他看到屋子里像是被野兽撕咬过的痕迹,才知道自己那时候有多可怕。
宋莺莺抿抿唇,“不,我要在这里陪着你。”
谢昀压根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左手微抬,木门被打开,料峭的寒风携着雨丝飘进来。
宋莺莺打了一个寒噤,再抬眼,门已经关了。
她伸手去推,那门纹丝不动。
“唉。”
宋莺莺叹了口气,她也不气馁,环抱着双膝在门口坐了下来,静静等着。
门应该是被谢昀用内力关上了,可再等一会儿,他估计就撑不住了吧。
宋莺莺竭力回想自己以前照顾过谢昀的时候,但怎么想,好像都想不到太多的细节。
谢昀读发时就完全变了另一个人,或者说,是没有感情、没有反应的野兽,她以前每次都很害怕,怕得压根留不住什么记忆。
宋莺莺第一次见他读发时,全程战战兢兢躲在角落,生怕他下一刻把自己的喉咙撕开。。
等了一炷香的时间,门内忽然传来了杯盏碎裂的声音。
宋莺莺急忙起身,这次门被轻而易举地推开了。
门内的景象让她心中一惊。
尽管已经做好了准备,但谢昀冰冷到不含一丝感情的眼神望过来时,宋莺莺还是感觉腿脚发软。
她当机立断,立刻将门窗反锁了,然后在男人面前扬了扬手,“谢大人?”
手腕登时传来剧痛。
她的手腕被谢昀攥住了,动弹不得,男人的力度大得像是要把她捏碎。
宋莺莺忍不住闷哼一声,脸色发白,“是我。谢昀,你看不到了吗?”
他读发得厉害之时,眼睛会慢慢看不到,其他感官也会不如以前灵敏。
刚开始宋莺莺还以为他是太疼了才会失去感觉,后来才发现那读像是渗入清水中的墨,会一点点侵蚀他的每一处器官。
谢昀眼前一片漆黑。
他隐约能辨出是宋莺莺的声音,可心底越来越剧烈的杀戮浴望让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你没走?”
他放开了宋莺莺。
宋莺莺丝毫没管被捏到发紫的手腕,温声道,“我不会走的,我会陪着你的。”
她知道谢昀可能是看不到了,就急忙循着记忆中的位置,在柜子里翻找出几床厚被褥,铺在榻上。时间紧急,宋莺莺没找到降温的帕子,只好将自己的外衫撕下一大块来,浸湿了凉水。
可当她的手刚触碰到谢昀时,她就被谢昀捏住了喉咙。
谢昀似乎不认得她了,他的瞳孔完全变成了暗红色,像是干涸后的血。
“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说!”
“咳,咳——”
宋莺莺艰难地扭过头,疼痛和缺氧让她几乎说不出话。
她声如游丝,“阿九,是我啊。”
脖颈上传来的力度蓦然轻了。
宋莺莺得以喘息,猛咳了几声,尽量用温柔的声音说道,“阿九,别怕,我来照顾你。阿九?”
她第一次目睹谢昀读发时险些被他失控杀死,后来躺在病榻上将近半个月才缓过来。
那晚之后,谢昀逼问她到底看到了什么,她支支吾吾说不清楚,看到了他袖中藏着的银刀。
他是来杀她灭口的,却不知道为什么改变了主意。
后来,谢昀跟她说若是他再度失控,可以唤他‘阿九’,那么他就不会再伤害她了。
以后谢昀每次读发,都是宋莺莺在照顾他,宋莺莺凭着这一声声‘阿九’数次从虎口逃生,活了下来。
宋莺莺的声音本就极为好听,当她放柔了声调时,更是犹如天籁。
谢昀果然安静了下来,他微微偏了下头,似乎在辨认宋莺莺是谁。、
宋莺莺也不怕他,轻手轻脚地扶着他躺在了榻上,然后将他半边发凉的身体裹在了厚被褥里。
“你什么都不用想,我在这里。我会陪着你的。”
她轻声说着,又用湿帕子垫在谢昀右侧发烫的后颈处,慢慢擦拭着,用这种笨法子来为他降温。
谢昀紧闭着双眼,眉头像是怎么抚都抚不平,靠近他时,宋莺莺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体的颤栗。
谁能知道日后吓破北疆人胆子的开国新帝,私底下还会有那么脆弱的时候呢?
她在心里轻轻叹着气,让他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头靠在了自己的膝上。
谢昀的发丝很凉,就像他给人的感觉一样,宋莺莺小心地用指尖抚摸着他的发,在他耳畔哼唱起了江南的民谣。
“东湖采莲叶,西湖采莲花。一花与一叶,持寄阿侯家。
这是她幼时,娘亲哄她入睡唱的曲子,她每次听到这首曲子都会觉得心神宁静。
自从重生后,宋莺莺一直觉得这样的日子很不真实,好像下一刻醒来,她还在敌营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不过,再差也不会比之前差了。
宋莺莺低头看着男子俊朗的侧颜,继续轻轻哼唱着。
女子的歌声柔而缓,像是梦里的江南水乡,带着清甜的莲叶香气,悄然地钻进人的心里。
谢昀身上的冷汗浸湿了他的衣裳,也浸湿了宋莺莺的衣裳,她就不厌其烦地一次次为他换衣……
开心玩具无眠。
宋莺莺也不知道谢昀是什么时候睡去的,她累得全身都提不起一丝力气,想眯着眼睛小憩一会儿,冷不丁地就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谢昀醒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模样。
小娘子鬓发松散,衣裙缭乱,外衫是一大块撕裂的痕迹,宋莺莺正伏在他榻边睡着,像是累极了一样。
他一瞬间警觉地去摸袖中的刀,可什么都没摸到,登时动了杀意。
宋莺莺似乎觉察到了什么,睡眼惺忪地抬起头,“唔……你醒了?身上还疼吗?”
谢昀不动声色地按向枕边的暗器。
他问,“你什么时候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