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忠义侯府西侧修竹阁,是个二层的小楼。
十四岁的孟子淍趴在二楼的窗户边看着远处。
半月前忠义侯府刚办了孟子淍的及笈宴。
“公子,正君让奴才来与公子说,明日随正君去宁帝卿府赴宴,让公子好好打扮一下。”
孟子淍看向楼梯处,正是他父亲跟前的小厮。
“我知道了。”
说完后孟子淍便扭头继续眺望着远处养神。
十年,真的可以改造一个人吗?答案是是的,但要你内心强大。
如今的孟子淍已经接受了与前世不一样的身体构造。
不过孟子淍这十年在孟子淍看来过得好像并不怎么快乐。
四岁开始读书,一直到七岁好像生活都挺平静。
八岁开始,京城、侯府都在不断的变化着。
孟子淍八岁时。
【长姐娶了夫,不过娶的是国子监监丞的公子,长姐的青梅竹马。
国子监监丞是正六品,与忠义侯府可以说是门不当户不对。
孟子淍无所谓谁当姐夫,反正他姐开心就行,且国子监监丞那也算是书香门第了,有什么配不上的,但是孟子淍他父亲不开心。
他父亲早已看下了理国公府世女的长子,用他父亲的话来说,端庄稳重,可以撑得起侯府。
不过孟子淍也不知道他长姐和母亲在书房一下午谈了什么,第二日母亲便同意了这桩婚事。
自姐夫嫁进侯府来一年多父亲都没给过姐夫好脸色,处处挑毛病,直到他姐夫生下了侯府的长孙女才好些,前年生下了长姐的嫡长子,母亲才把中馈交给姐夫。
还有个重磅消息便是十四岁的好友文子言刚及笈便嫁给了当时的17岁的九殿下做了九皇女正夫。】
九岁。
【孟子淍祖父生了一场病去了,人老了便是这样,说没就没。】
孟子淍又一次感受到生死离别的痛苦。
祖父去世那年末,侯府世女嫡长女出生。
这一年,皇城很乱,先帝年迈,十个皇女夺嫡激烈,那个冬日里京城街上人很少,百姓们都不敢出门,几乎每日都有囚车驶出京城,不少府邸被抄家灭族。
当时继后所生的九皇女突出重围被立为太女,文子言成了太女正君。
其余皇女们死的死圈的圈,街道上每日都是家破人亡的哭喊和肃城军的喝骂声。
文子言的祖母文少傅晋升成了文太傅。】
十岁。
【皇太女的嫡长女出生,
忠义侯世女嫡长女出生。】
孟子淍十一岁。
【先皇驾崩,举国肃哀。
同年刚及弱冠的皇太女登基。】
孟子淍十二岁。
【新帝改年号为永安,于永安元年开恩科。
因着皇城动乱伺机蛰伏的忠义侯世女高中探花。
侯府世女嫡长子出生,世女正君顺利接手侯府中馈。
孟子淍的庶兄也嫁给了外祖母家的一个姑姑的庶女,那庶女也不错,考了三甲家里找了门路在莹州府下的一个县做了县令。】
孟子淍十三岁京城很平静。
十四岁。
【一个月前送了另一个好友贺逸尘出嫁,嫁的很远,在京城一千里之外的江州府顾家。
半个月前,侯府为孟子淍办了及笈宴。】
这些年,让孟子淍烦闷的是他父亲,四岁时孟子淍就感受到了父亲的“专制”,孟子淍以为自己大些就好了,但没想到更甚。
孟子淍也反抗了两次,但迎来的是父亲无情的压制。
母亲也说,你长大了,不能像小时候那样了,总有我护不住你的时候。
不过忠义侯时常带着孟子淍出府散散心,忠义侯知道儿子的聪慧,常常想若是个女儿就好了。
孟子淍四岁开始读书,一直到月初及笄礼结束才结束了“读书生涯”。
碍于父亲的压制,孟子淍憋闷时总逃到母亲书房看书,不论什么类型的书,一坐就是一天,直到有一天,孟子淍甚至翻到了母亲压箱底的避火图,被进门的忠义侯看到二人大眼瞪小眼。
然后孟子淍就只能去世女东苑玩玩他的外甥女,再后来是小外甥。
气的他那好脾气的长姐就差在世女东苑挂个牌子“盼儿与狗不得入内”。
孩子玩不成了,孟子淍便弄了个二胡,每日里抒发感情,经常把墨书拉的泪眼朦胧,连他父亲都忍不住给他放了三天假让他到温泉庄子上玩三日。
趴在窗户前的孟子淍想到自己那小外甥,突然邪恶一笑,起身往侯府东侧走去。
孟子淍停到了东苑,往里探了探头。
“小公子来了?”
“扁扁呢?”孟子淍问道。
“刚刚玩累了正睡下了。”那小厮很警惕。
孟子淍想睡下了好啊,于是轻车熟路的进了厢房,将窗尚熟睡的小孩一裹抱起来准身就走。
“公子!公子!奴才怎么交代啊。”
孟子淍回头说道:“便说我借扁扁一用,明日还给姐夫。”
扁扁是长姐的嫡子,扁扁的名字也是孟子淍给起的,因为扁扁刚出生时头被挤扁了,当时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
但当时被父亲压迫的正水深火热的孟子淍太想做成功一件事儿了,于是一得空便跑去世女的东苑,像训小狗一样拿着糖扁扁 扁扁的叫着,终于在扁扁听到叫扁扁的时候给了反应,孟子淍才会心的笑了。
孟子淍一路抱着小外甥扁扁回了修竹阁,侯府众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吩咐默书和洗砚好好看着扁扁后,孟子淍便往栖梧阁去了,今天十五,要晨昏定省的。
孟子淍在路上碰到了小自己三岁的妹妹。
“景棠,你看见我跑什么。”孟子淍紧追了两步一把拉住了景棠的后脖颈。
“二哥,你再这样我告诉父亲了啊。”景棠满脸的怒气。
孟子淍抬起手弹了一下妹妹的脑门不屑的说道:“这么多年你除了告状还会啥啊?”
孟子淍对这个妹妹有时候心情很复杂,因为父亲对其态度很宠爱,比起对自己的威严,对这个妹妹可完全是慈父,也可能是他这妹妹小时候爱生病。
甚至孟子淍觉得他父亲的教育很有问题,之前他这妹妹抢了他的东西,他也就轻轻了弹了两下她额头,他这妹妹便与父亲梨花带雨哭着告状说他打她了。
结果他父亲劈头盖脸的把自己教训一通说自己没有兄长的风范,要让着妹妹,罚他抄了十遍的《男则》《男诫》。
后来又来抢他东西了,他可不惯着,于是狠狠的锤了她妹妹两下。
然后孟子淍抢先“哭哭啼啼,梨花带雨”哭的比紫薇失去尔康那天都要哭的肝肠寸断。
孟子淍跪在父亲面前,“儿子的好年华还有几年啊,将来儿子出嫁了,一年到头能见着母亲和父亲几次啊,如今倒是还能陪母亲和父亲几年,可妹妹他非要这样欺负我,抢了我好几次东西了,倒不是儿子舍不得那些个物件儿,妹妹小时候要儿子的那些东西儿子哪个没给啊,可她偏偏仗着父亲的宠爱抢我的东西。”
忠义侯看的嘴角直抽抽。
不过孟子淍是真的哭了,哭自己逝去的雄风,哭出了十几年被世俗礼教压迫的苦闷。
但孟子淍通过这次发现他父亲是吃软不吃硬啊,然后孟子淍发现,只要一些不触及底线的事,自己眼圈一红,帕子一捂,他父亲立马就心软了,屡试屡爽啊。
景棠瞪了孟子淍一眼,被迫同行着。
“二哥哥什么时候才能嫁出去啊,哎。”景棠那嘴很欠揍。
孟子淍一脸骄傲的说道:“我好友可是当朝皇后,小心哪天我找他给你赐个丑夫郎。”
“二哥哥脸皮可真厚。”
“一般一般,龙霄第三。”
“有你在,还能有第一第二?”
“第二是你,第一还是你,是你是你就是你。”
“对啊,今天你书院没放假吧,你怎么在家?”孟子淍突然想起来问道。
因着国子监只有一个名额,世女已经用完了,所以景棠在京城一家不错的书院里读书。
忠义侯对景棠的评价:天赋有余,勤奋不足。
“对了,二哥哥借我一百两呗,还有二哥哥明日有事吗?”景棠问孟子淍,也没回答孟子淍的问题。
“哎,我一个大家闺秀能做什么啊,随母亲赴宴啊,无休止的变相相看,无聊。你又要借钱做什么?上次借的五十两可还在我帐上呢,除非你能让我这辈子别嫁了,养我一辈子,我那些钱都给你。”孟子淍眨了眨眼,看着景棠。
“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忘记母亲锤你了?”景棠笑道。
“哎,做人真难,做男人更难。”孟子淍叹道。
之前孟子淍仗着母亲对他的宠爱说了句前世经典名句,儿孙自有儿孙福,没有儿孙我享福。
然后,孟子淍吃上了两辈子没吃过的竹笋炒肉,还被直呼大逆不道。
“不逗你了,问我明日做什么,有事儿?”孟子淍问道。
“咳,明日隔壁府城有庙会,而且没有宵禁,咱俩一起去呗,骑马去也就一个时辰,明日父亲去赴宴回来累了不会找咱们,母亲我也打听好了和好友聚会。咱俩明日下午去了,逛一逛,而且我听说沧山的日出很好看,咱们逛完庙会第二日晨起去看日出去,说不得我灵感一发做出个大家之作,这个月上交的诗也有着落了。”景棠突然拉住孟子淍低声说道。
“你特种兵啊你。”孟子淍脱口而出道。
“什么?”
“没什么,你这事儿提的,虽然我很心动,但你知道我是男子,要恪守闺训,在外头过夜我怕回来被打死,不去不去,而且母亲打人太疼了,我劝你禀了母亲再去。”孟子淍摇了摇头。
孟子淍说完加快了速度往栖梧院走去。
“等等我,不去就不去,不过你什么时候恪守过啊,啧。”
“你可别私自去啊,出了事儿怎么办?要不我今晚求求母亲,万一母亲同意了。”孟子淍劝道。
“别了,你一说,这事全黄了。”景棠制止道。
“好吧,反正我明日要去赴宴,你乖乖待在府里,一百两你去找洗砚拿就是。”
“嘿嘿我就知道二哥哥最好了。”
“少来,要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