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如霏根本不想在陆诨面前流露出这样脆弱的神情,但这根本不是她所能控制的。车一开出魔窟,知道自己是确确实实安全了,心里那股委屈让她根本就抑制不住泪阀。
哪怕她心里告诉自己,做得已经很棒了,所有的牺牲都没有生命宝贵,而且她还运气足够好地全身而退,但她还是很难过很委屈。
她不是想用泪水证明什么,尤其是在陆诨这样一个占她便宜的人面前。她怕她这样泪水肆意流淌的一面被他所瞧不起。
然而陆诨看到了,并没有讽刺她,反而递给她车上放的纸巾。
又随手开了车载音响,音乐覆盖了她的啜泣声和喘息声。
陆诨也不说话,自顾自开着车,给罗如霏留足了时间和空间。
其实陆诨既不知道如何安慰她,有的话说出来只怕是二次伤害,他也不知道该从何立场安慰她。仔细说来,他恐怕也是让她难过的原因之一。
委屈这回事么,要有人为你的委屈买单,才叫委屈。
对于罗如霏来说,她既不想在陆诨面前流泪,也不希望听见他假惺惺的安慰。
她挺感激他给了她这份尊严,她用纸巾掩面,安安静静地把所有情绪慢慢发泄又慢慢收敛。
最后罗如霏缓过来,语气平常地问陆诨:“你送我去火车站吧。我现在包也拿回来了,够钱坐车回去了。”
陆诨一只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却轻抚在罗如霏腿上,隔着裤子他也没什么动作。
“这就算感谢完了?你昨晚说过的什么话,要不要我提醒你一下。”
罗如霏也想起来,昨晚在他怀里说的等他今天帮完自己,再好好感谢他。
但那不过是她说的好话,两个人发展到这样的地步,已经远超出她的预期了。
他还有何不满足?
罗如霏推了推他的手:“那你还要我怎么感谢你?”
陆诨笑了笑,重新双手握住方向盘:“我也不知道,你说呢?”
罗如霏黑着脸:“100磅。”
他一笔一笔给她算:“你看,昨晚你借住我房间一晚,我那房间起码一晚80磅。你身上穿的还是我的衣服。”
罗如霏听到这里,气恼地说:“我现在就脱给你。”
刚掀起衣角,她突然想起来自己根本就没带别的衣服,唯一一套衣服沾了番茄汤洗了还挂在浴室,而她根本没敢打开浴室的门,脱了这套无衣可着。
她又泄了气。
“行,衣服算我欠你的。”
陆诨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你看你急什么,我都没说完。还有我为了你戳爆的轮胎,我这车是租的,也没买保险,大概是要赔个1000磅了。还有因为你丢了的脸,这老变态大概把我当成一个龟毛又傻逼的中国男人。”
罗如霏听他越说越扯:“连脸皮损失都算进去,那你报个数,我回去打给你。你英镑卡号多少?”
陆诨把丢在前面的手机拿过来指纹解了锁。
“回头微信转给我呗。”
罗如霏扫了他的二维码,看他上面真写的昵称叫Jack。
“你还真叫Jack啊?”
陆诨瞥了她一眼,似笑非笑:“你真叫Rose啊?”
陆诨自然是昨晚改的。
但罗如霏是真叫Rose,只不过她微信名叫Rose霏霏。她赶紧退出去,把霏霏两个字去掉了,才重新扫了他。
又用他手机通过了一下。
也不知道陆诨是不是一直有监视她的动作,她刚点完通过,陆诨就伸了手:“我手机拿来,别乱看。”
罗如霏把他手机往他手里一丢:“谁稀罕看你的手机!”
说完她就口是心非地去他朋友圈翻了翻。
只有一句签名。
——“你不知道她曾给过我一颗糖。”
罗如霏心想这一看就是泡妞用的故作深沉的话。
其他的空空如也。
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
什么玩意。
罗如霏这才想起来,气鼓鼓地把自己的朋友圈也改成三天可见,而且吝啬地把自己的签名也删空了。想了想,还是打了一句: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改完又觉得自己无聊,本来转完账就可以友好地互相拉黑了,何必多此一举。
“说吧,给你转多少?”
谁知道陆诨说:“谈钱就伤感情了。”
罗如霏又瞪圆了眼睛:“那你到底想怎么样?”
其实她今天素面朝天显得清纯可爱,散落在两侧的头发有些浅棕色,这样瞪着眼睛,竟然像只毛茸茸的仓鼠。
陆诨自然是看到了,憋着笑:“陪我玩一天?”
罗如霏眼睛瞪得更圆了一点:“你怎么是这样的人?”
陆诨揉了揉她蓬松柔软的发顶:“你才知道?明天送你去车站,怎么样,咱俩两清,也不用你给我转账。”
陆诨十分了解女人,被睡了一次和被睡多两三次,是没什么区别的,他不信罗如霏放不开这一层。另外他看得出来,罗如霏多少有些缺钱,张口就是100磅,昨晚最多也就加到500磅。
陆诨就是看得出来,笃定她不会拒绝:“你也不亏嘛,我看你挺爽的。再说我也不变态,怎么样?”
他笑得异常坏,只是因为他五官出挑,本来是一句猥琐的话,被他说得像调情一样,还有点吸引人。
罗如霏想,昨天一开始,到底是怎么会认为他是个坐怀不乱的君子。
罗如霏咬了咬唇,往车椅上一靠,其实姿态已经松懈下来。说实话,陆诨这样的男人确实是难得一遇的极品,哪怕是多少有些乘人之危,也绝对是顶级艳遇一场。她就是不高兴这样被他牵着鼻子走。
“我总要知道你这是去哪儿,去干吗吧?”
陆诨修长的手指又敲了敲方向盘,罗如霏已经发现了,这是他心情比较愉快的小动作。
“我自驾游来着,打算一路开到北爱尔兰。”
“这么远?你是从哪儿出发的。”
陆诨语气玩味:“你打听这个做什么?打算去给我写表扬信?”
罗如霏有点无语:“不给你写投诉信就不错了。”
“啧啧,你看,这就是现代版农夫与蛇的故事,投诉我什么?”他笑眯眯地看了看罗如霏。
罗如霏语塞,她还真说不出口。
陆诨想了想,她说了每周搭进货的车到露营酒店,应该是附近的城市,他问:“你在哪个城市?Exeter(埃克塞特)吗?”
陆诨知道她不想说,特意加了一句:“你说了,我也告诉你我在哪儿。”
罗如霏否认:“不是。Taunton(汤顿),不过在Exeter(埃克塞特)附近。你呢?”
陆诨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英国地图,选了一个经过这条路北上的地方来瞎扯。
“行啊,我南安普顿。”
罗如霏轻轻哦了一声。
“你今晚去哪里?”
“布雷肯比肯斯。”
“那是哪儿?”
“卡迪夫知道吧?”
罗如霏当然知道卡迪夫:“嗯,威尔士首府嘛。”
“布雷肯比肯斯就在卡迪夫旁边,是个国家公园,下午我们先去卡迪夫市里买点东西就进山。”
罗如霏一听他要买东西:“我也要买点东西。”
“你买什么?”
“隐形眼镜,我昨天的摘出来没地方放直接丢了。”
陆诨看她整张脸最美的其实就那双欲说还休的杏眼,哪怕刚刚哭过,还有些朦胧之色,但看着一点不像失了神的模样,奇怪地问她:“你还近视呢?”
“就两百多度。”
“行啊,下午一起买。”
罗如霏又问他:“你要买什么?”
陆诨嘴角勾了勾:“你说呢?昨天用的还是酒店的。”
罗如霏也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个,但她也没法跟他说叫他别买。
自己转移话题:“你怎么净往这么深山老林的地方去?不去欧洲玩?”
中国人一般来英国了,除了伦敦、爱丁堡、曼彻斯特,基本上就往欧洲十国游路线跑了。倒是很少见陆诨这么当地人的玩法,想到他说的来了好几年,倒也说得过去。
果然陆诨说:“欧洲都去差不多了。”
“那你怎么一个人?”
罗如霏这回能明显感觉到陆诨的视线往她这边看了一下,“因为知道你要来啊!”
罗如霏翻了个白眼给他,安安静静靠坐着休息,看到他手指上乱七八糟的戒指,虽然是挺好看的,还是忍不住问他。
“你怎么戴这么多戒指啊?不是有的讲究尾戒是独身主义吗,你也戴。”
陆诨笑了笑,把修长的手掌张开伸到她面前:“我没那么多讲究。”
罗如霏伸手抓住他在空中的手,等他下一句话。
“换一个女朋友戴一个新的,”陆诨的话里有非常明显的笑意,“所以,要数一下吗?”
罗如霏触电一样,松开了他的手甩回去。
她还听见陆诨玩世不恭地笑:“怎么,你也想跟我戴情侣对戒?”
他这么一说,罗如霏才想起来,刚才看见的确其中一只戒指是Tiffany的T对戒。
罗如霏挤出两个字:“不要!”
再不打算跟他说话,罗如霏把头靠着那边窗户闭上眼睛休息。
陆诨又笑了笑,没继续逗她。
可能是因为罗如霏现在再没什么地方求着陆诨,自拿了包,哭过一场之后,罗如霏整个人神态活泼了不少,也鲜活了起来。
陆诨方才未安慰她,此时看她恢复得就像平常逛街回来的娇软女生。虽然知道她必然是把负面的情绪内敛了,才展现出这番轻松模样。
再怎么样,她一个小姑娘,独自在荒郊野岭,差点儿被老变态强奸,还难以逃出去,换了谁都要留下难愈的伤疤和心悸。
但陆诨也愿意配合她说些别的,再逗弄她几句,免得两人沉浸在昨天的阴影中。
看她也会顶嘴,甩他手,表达不满,一改昨天的小心翼翼和算计讨好。
陆诨多少有点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