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成功擦掉一块黑点后，慕清终于忍不住抬手遮住了他的眼睛。
细长的睫毛在她手心下微微颤动，却没有要挣扎开来的意思。
慕清收回手，不太自然地开口：“眼睛闭上。”
裴述有些茫然地看了她一眼，但还是乖乖的把眼睛闭上了。
他很开心。
这段时间，没有人这么温柔对过他，其他人都在骂他，打他。
他不知道慕清为什么要让他闭上眼睛，但是慕清让他把眼睛闭上，他就把眼睛闭上。
闭上双眼，皮肤的感知变得更加清晰起来。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湿润的纸巾在他的脸上，一下又一下的擦过。
还有时不时触碰到他脸颊的，慕清的手指。
不同于纸巾擦过时湿润微凉的触感，是干燥的，却又柔软、温热。
他有些喜欢上这种感觉。
慕清没想到裴述会这么配合她，让他闭上眼睛，他就真的一直这么闭着。
还挺听话。
存在感极强的视线消失，慕清很快就帮他清理好脸上的污渍。
他的皮肤很好，光滑且细腻。
慕清将他脸上残留的纸屑轻轻抚开：“好了，睁开吧。”
诊所顶上的灯光有些刺眼，裴述不适地眨着眼，缓慢地将眼睛睁开，涣散的眼神慢慢聚焦到她身上。
而后朝她笑了起来，显露出干净的少年气。
他的眼神澄澈而明亮，安静的时候像个害羞内敛的少年。
以至于很多时候，慕清都会忘记，他心智不全的问题。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吊瓶里的水已经快要挂完了。
慕清找来护士，将埋在裴述手背的针拔出来。
她接过护士手里的棉签，按压在裴述手背的针孔上。
“还难受吗？”她抬起另一只手抚上他的额头，已经不烫了。
裴述摇了摇头，额前的刘海蹭过她的手背，有些痒。
按压了有一会，她拿开，确认没有出血后，将其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内。
“走吧。”慕清对他说着，拿起一旁原本打算回家吃的牛肉面。
肯定坨了，慕清可惜的叹了口气。
她看着手里的夜宵，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裴述应该还没吃过饭。
他要是饿了，回到家应该会自己找东西吃吧。
慕清这样想着，回身时却正好撞上裴述带着依赖的目光。
然后她听见自己问：“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
等再次回过神的时候，裴述已经拉着她的衣角，亦步亦趋的跟着她，走到她家门口了。
门口的柜子上放着她在医院门口点好的外卖。
裴述刚退烧，不适合吃一些太过油腻重口的东西。
好在这个点还有粥店营业。
她给裴述点了一碗清淡的瘦肉粥，比较好入口。
她拎过外卖把门打开，走了进去。
觉察到身后的人没有动静，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裴述没有继续跟着她，而是站在门口踌躇着。
他双手垂在大腿两侧，无措地扣着裤子。
慕清只好走回去，拉住他的胳膊，将他领进门。
“鞋子脱了。”她一边嘱咐着裴述，一边撑着一旁的鞋柜，脚踩着后跟将鞋脱了下来。
她带着裴述走到餐桌旁，放下手里的外卖。
“你坐这。”她拉开一旁的椅子，按着有些无所适从的裴述坐下。
随后又打开外卖包装袋，将瘦肉粥端出来，放在裴述面前。
随着外卖盖子被打开，白气袅袅，香味也一下扑鼻而来。
裴述感觉自己的肚子叫了一声，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眼慕清。
慕清并没有接收到他的目光。
她拆开一次性餐具，将里面的勺子拿出来，递给他：“吃吧，不是饿了吗？”
裴述迟疑了片刻，伸手接过勺子，紧紧地拽在手里。
许是饿久了，他并没有用勺子，而是选择直接端起粥就往嘴里灌。
等慕清反应过来想拦着他的时候，他已经被烫到了。
裴述嘴巴微微张着，哈着气，露出一点点红润的舌尖，湿漉漉的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像只小狗。
“怎么不用勺子？”慕清无声的笑了笑，将勺子从裴述手里抽出来，举到他面前：“很烫的，用这个吃。”
她不太确定裴述会不会用勺子，于是决定示范给他看。
“像这样。”她用勺子舀起一些粥，又放在嘴边吹了吹，递到他面前：“张嘴。”
大概是被烫到后到心有余悸，裴述小心翼翼的用嘴巴碰了碰，确定不会再烫到他以后，才张开嘴把粥含了进去。
温度适宜的粥，让饿了许久的胃得到慰藉，一股暖洋洋的感觉在他身体里蔓延。
裴述眼睛里萃着亮光，兴奋地向慕清反馈他的感受：“好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慕清将勺子递还给他，让他学着刚刚的样子自己把粥喝完。
一碗瘦肉粥他吃得津津有味。
刚开始还能矜持着学着慕清的样子，小口地吃着，但没多久就狼吞虎咽起来。
嘴里塞的满满的，两侧脸颊鼓起来，像准备过冬囤食的仓鼠，让慕清很想动手戳一戳。
她捻了捻指尖，不再将注意力放在裴述身上，秉承着绝不浪费的原则，低头吃着有些坨了的牛肉面。
裴述真的很饿，很快就将瘦肉粥吃完了。
他用勺子刮了刮边缘，将挂在碗边的粥拢在一块，吃干净，随后才将勺子放下。
“吃完了。”他双手放在大腿上，乖巧地坐着，舌尖舔了舔沾粘在嘴角边的米汤，像完成任务后期待受到表扬的小狗。
慕清递了张纸给他：“用纸擦。”
裴述盯着纸巾看了会，接过，将他面前刚刚用餐的那一块区域都擦了擦。
……算了。
慕清重新抽了张纸，站起来，微微向前倾身，将裴述嘴角泛着水光的痕迹擦去。
她收回手，把纸巾扔进外卖袋子里：“走吧，送你回家。”
“……回家？”裴述重复着这个词，视线从桌面上移，落到慕清身上。
“对，回家，你不是住在这个小区的员工宿舍吗？”慕清双手撑着桌面，垂眼看他。
“回……不，不回。”裴述突然变得惊慌失措，一下子激动起来，说话也开始结巴。
他双手抓着腿上的裤子，指尖因为太过用力而发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