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房间里的气氛就要诡异到极点,夏明成目光便移向了沉默的许凌霜。
“小许啊,我记得你是美国回来的吧?”夏明成一边问许凌霜,却一边观察着陆凛。
突然被提到的许凌霜还没来得及反应,在听到“美国”两个字之后就乖巧地点点头。
“学的什么专业?”夏明成问。
“临床医学。”许凌霜简短地回答。
陆凛低垂着眼眸,恰好遮住在听到“临床医学”四个字时眼底微微泛起的涟漪。
“噢。”夏明成意味深长地追问,“研究生没有再念下去?”
许凌霜:“没有。”
“那看来你从一开始就不准备走医生这条道啊。”夏明成揶揄她,“不够坚定啊,小姑娘。”
这话像是拨动了一个许凌霜心里已经断了很久的弦。
许凌霜懒得反驳他,干脆应下:“您也可以这么理解。”
夏明成丢了面子,有些坐不住。
年近半百的“长辈“忙着找回威严,指挥许凌霜道:“你瞧瞧,光顾着说话了,还没给陆总敬酒。陆总您见谅。”
“小许,你敬陆总一杯。”
再次被提到的人落落大方地站起,向陆凛展示出一个商业化到极致的笑容。
“陆总,我敬您。”
她举起酒杯,满杯的白酒被她一饮而尽。
高度酒精的刺激瞬间就充斥着她的整个鼻腔,接着是食道,最后是胃,几乎半个身体都被辣得麻木,隐隐作痛。
即便这样,她也极力伪装成没事的样子,生怕陆凛看轻了她。
“许小姐,酒量渐长啊。”陆凛点评。
“谢谢陆总夸奖。”许凌霜答。
而后,陆凛的神色更沉,眸色犀利,没有任何要举起酒杯的意思。
夏明成不知道自己哪里又惹到陆凛了。
他环视一圈。扫过陆凛面前空空如也的酒杯:“小许,怎么这么不懂规矩?还不快给陆总倒酒。”
许凌霜够了解陆凛,知道他很少喝白酒,但听了夏明成这话,还是扶着桌子,借力起身。
走起路来步伐虽然不太稳,却精准地在陆凛的身侧停下。
她拿过酒壶,为了显得更礼貌一点,把腰弯得很低,很规矩地把酒斟到酒杯的三分之二,小心翼翼,不让任何一滴洒出来。
“陆总,请。”
这副讨好人的模样,让陆凛想到了那天在江霖希久巴里见到的那几个女孩儿,没有脾气,任人摆布。
大概是那天在墓园里被檀香味盖住了,现在离得这么近,陆凛才闻到许凌霜身上隔着衣料传来一股清晰的玫瑰香味。
纪梵希的大马士革玫瑰。
她的香水一如既往,从未换过。
熟悉的香味裹挟着陆凛的记忆。他记忆里的许凌霜,是冬日里的荆棘鸟,是开在战火里的血玫瑰。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他面前卑躬屈膝。
陆凛表达出自己的不悦,拒了许凌霜那杯酒,道:“夏总,话不投机半句多。这个项目我可以投,但我也有一个条件。”
他想要的无非就是更多的股份或者期权罢了,夏明成想。
好不容易得到这人的首肯,夏明成也有些按耐不住,急切地问:“不知道陆总想要什么条件?只要在下能满足的,一定为您在所不辞。”
陆凛玩味地摸了摸袖扣,纤细修长的手指最终定格在许凌霜的身上。
他指着那人问:“许小姐很不错,我想让她做我的私人助理。不知道您方便吗?”
“陆总,我不能……”许凌霜瞪圆了眼睛,拒绝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方便!当然方便!难为您看得上她。”夏明成语气里止不住地雀跃,“您放心,只要您答应投资,我马上通知人事给小许办离职。”
“小许你别担心,离职赔偿我按2N给你算,你以后好好跟着陆总,前途无量啊。”
这话说得暧昧,陆凛没表示什么。
过了一会儿,徐越送进来一张白纸和一支钢笔。
陆凛规矩地在白纸的左下角签下自己的名字。他的字体苍劲有力,像青松傲立,竟透着几分文人风骨。
“夏总,合同按着项目书拟就好。恒笙这边会有人跟你对接。”陆凛把白纸拍在夏明成的面前,“我就先走了。”
他没有留恋,从椅子上站起来,修长的手指很快地扣上西装外套的第二个扣子。
“许小姐,你也一起吧。”
徐越特地没有跟上陆凛,为的就是给陆凛和许凌霜独处的机会。
许凌霜被陆凛的擅作主张气到了,说话时的语气也相当不客气:“陆凛,你凭什么干涉我的自由?”
“怎么,不装了?”听到她如今直呼自己的姓名,陆凛甚至觉得有几分新奇,“做我助理而已,我又不是要绑架你。”
“不管怎么样,我不会去你那里上班的,更不会做什么你的私人助理。”
“那你要去哪上班?”陆凛笑道,“我估计希瑞医药的人事现在已经把你的离职给办好了。”
许凌霜急了。
她讨厌这种一切都被陆凛掌控的感觉,就像曾经在急救室门口那样。写好了结局挖好了坑,等她又一次跳进去。
在这样一个拥有权力又充满仇恨,杀伐果断的男人眼里,她也就是一个挥之即来招之即去的附属品。
许凌霜:“我在希瑞上班上得好好的,一切都很正常,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非得来干涉我的正常生活。”
“一切都很正常。”陆凛的嘲讽更甚,“你是很喜欢贴发票么?”
“我看摆在圆明园展览的猪首是假的,真的那个在你头上。”
许凌霜垂着眼帘,鸦羽长睫投落暗影:“这么多年了,你还不肯放过我。”
陆凛回过头:“我要是不放过你,你觉得你现在还能站在这儿吗?”
是啊,就算不是让她当助理,总还有别的办法。陆凛这个人,有得是办法,让她不好过。
“当你助理可以,但我有几个要求。”
“你最好先搞清楚自己的位置,你没资格向我提要求。”
陆凛眼神微暗,掩去眼底的潮涌,舌头顶了下腮帮,低声一笑。
他像刚刚那样拿出一张白纸,执笔一挥,又签下自己的名字。
“给你个机会,要多少薪水你定,其余的一切按我要求来。”
“陆总,这算什么合约?名义上是助理,实际上是包养?”
看来在陆凛这儿,不论是夏明成还是许凌霜,对他来说都没有太大分别,一张白纸的事情罢了。
“你要这么想也行。”陆凛的手按在那张白纸上,微微用力,指尖泛白。
“那您可要想好。”许凌霜莞尔,“包养我,很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