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中秋还有半月有余。
徐氏趁丈夫离家去府衙当值,立马吩咐小厮准备马车送江九珠去汴京。
“夫人,您就不怕姑爷回来知道了怪罪?”孔嬷嬷不免担忧:“姑爷和汴京那边关系闹得那样僵,只怕九珠小姐去了讨不得好。”
徐氏自然知道,可有什么办法,当初如果不是为了她,他们父子也不会如此。
“不怕,老爷知道了,有我顶着。”徐氏只想看看女儿此番前去,能不能带回来些许希望。
把江九珠抱上马车,徐氏嘱咐她要听孔嬷嬷的话。
临走,徐氏又塞了两袋银子给孔嬷嬷。
孔嬷嬷忙推辞:“夫人,已经给过上汴京的银子了。”
“拿着,一袋嬷嬷你留着备用,以防万一,另一袋,劳烦嬷嬷进京交给秉玉,他在外求学也需要钱。
想到汴京是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孔嬷嬷也不再说什么,仔细把钱袋收了起来。
交代一番,孔嬷嬷带着江九珠上路了。灵州城走走镖的要去京城,徐氏提前打过招呼,一道走,让孔嬷嬷一行也有个照应。
快日落时,江启从衙门回来,得知女儿去了汴京好不震惊,追问徐氏为何让孩子进京。
“九珠……想她表哥了,吵着要去汴京。索性让她去汴京见见世面也好。”
江启身为灵州知州,在衙门里审过许多犯人,其中包括那些伪装成大梁百姓的狡猾匈奴,徐氏不擅说谎,瞒不过江启:“别编了,从实招来吧。”
看来还是瞒不过,徐氏也就直说了。
“妾身让九珠去京城给她祖父拜寿,怎么,是犯了哪条王法不成?”
“谁允许的?你问过我了?”
徐氏道:“问你,你会允许?”
“不会。”江启拍桌子大声说到:“我江启都出族谱,和江尚书府那老头早就没关系了,你还让九珠去,京城的人还不以为我江启过不下去,跑去尚书府磕头去了。”
“说到底,还是怪我。”徐氏转变策略,“如果你不娶我这个罪臣之女,你本该有大好的前程,是我连累了你。都是我的过错。”
江启急了:“怎么又提这事。”
“怎么不提,这是如铁的事,我每日都活在愧疚里,自我答应嫁给你,就欠着你的。”说着,徐氏已经抹着泪
“妾身想着,如果九珠能让你和你父亲关系有所缓和,妾身对你的愧疚就少些,请夫君原谅妾身的自私。”
江启是见不得妻子流泪的:“为夫与尚书府那边的关系本就有矛盾,那老头早看我不入眼,不关你的事,阿淑莫要自责。”
“妾身不求别的,只想夫君能和父亲和解,不想世人骂你是个不孝之人。”
江启长叹一声:“这世间之事总有些非你我意愿。”
徐氏抹去眼泪,带着哭腔一问:“夫君愿意低头求父亲谅解。”
“……可是夫人,为夫做错了什么非要求得他人谅解?”
江启此话一出,徐氏愣住。
双方沉默许久。
终于。
江启主动走近,握着徐氏的手,轻轻说道:“该吃晚饭了。”
半个月后
孔嬷嬷带着江九珠跟着走镖的队伍一路抵达汴京。
清晨,时辰一到,汴京的城门缓缓打开。
孔六一早就在城门守着,待看到嬷嬷和小姐江九珠的马车,立马迎了上去。
孔六是孔嬷嬷的儿子,和徐秉玉同岁,今年十二,是徐秉玉的书童。
孔六接到消息,提前安排好了客栈。为此孔嬷嬷很是满意。
在客栈落脚,孔嬷嬷忙着收拾物件。
孔六说表少爷要等学院下学才会来寻她们,让九珠先休息好。
江九珠也很听话,待在房间,哪也不去,就在二楼往窗户外看楼下街道上的人来人往。
汴京可真热闹啊!都是人!
徐秉玉从书院下学到客栈时,屋里的江九珠正在睡觉。
他没让孔嬷嬷喊醒她。
待江九珠醒来,天已经黑,此时的汴京城才是最漂亮的时候,万家灯火,如星如光。
孔嬷嬷留儿子孔六说话,徐秉玉只带着江九珠出门。
还有三日便是中秋,街道上早早挂起七彩灯笼,大大小小,各种式样,江九珠仰着头,看不过来。
徐秉玉牵着九珠的手悠哉的走在大街上。繁华的街道,即便是晚上也有许多人。不像灵州城。灵州城晚上是禁晚市的,父亲说是为了安全。
“九珠,姑父姑姑一切可好?”
“都好,母亲要表哥专心学业,不可浮躁。”江九珠抬头问:“浮躁是什么意思?”
徐秉玉笑起,思索片刻,温和的说道:“不稳重,不沉着的意思。”
“那表哥,你要稳重,沉着。”
徐秉玉看着天真可爱的表妹道:“知道了。”
吃喝玩乐许久,也才堪堪逛了一条小街。高兴时,江九珠暗叹,要是父亲母亲也来汴京就好了。
接下来的几天,徐秉玉出不了学院,孔六偶尔溜出来,趁孔嬷嬷不注意,带着江九珠在客栈附近闲逛。
回去时,孔六怕嬷嬷训斥,把九珠送到房间门口,看到嬷嬷开门,立马一溜烟跑掉,都不给嬷嬷机会。
每天晚上,孔嬷嬷都会把徐氏准备的贺礼拿出来仔细检查一遍才睡。
今晚也如此。
江九珠躺在窗尚看着嬷嬷小心翼翼的拿出手套,又再小心翼翼的擦拭它放回去。那是一双黑熊皮做的手套和一顶帽子。
那黑熊,江九珠是见过的,见过它的尸体。驻守边境的一大将军,九珠叫他陈叔,他是父亲的好友,不知从哪里猎来一头黑熊,命四个人抬着送来府里。
当天,黑熊就被扒皮蒸煮熬汤。江九珠还被那将军“逼”着吃了熊掌,不可否认,滋味很是鲜美。
徐氏用熊皮给九珠,秉玉还有孔六这三孩子每人做了一顶帽子,一双毛靴。
江九珠看到孔嬷嬷拿出的寿礼,这才晓得剩下的皮毛是留给祖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