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瑶故作不知。
她将长鞭狠狠甩到李忆姝面前,随之猛地跪了下去。
“适才的几鞭是我因着上次的事失望至极,亦是不愿你误入歧途,眼下我这个做姐姐的,该做的都做完了,你若心中不服,这鞭子我已弃之,你当着这些人的面打回来便是!”
“我李清瑶起誓,只要你心中不藏怨恨,此事在你落鞭后我再不追究!”
原本还挡在李忆姝身前的一众丫鬟早已被吓得不知所措,赶忙避开安乐公主跪着的方向。
连宫门处跪开一片的宫女,亦是心中诧异。
安乐公主确实性子冷傲,但因着亲妹妹这般气恼的,倒也还是第一次。
想必适才应是真话占了半数,这才会如此愤愤不平。
整个院子渐渐静了下来,没人敢接安乐公主的话。
唯独李忆姝在心中气得呕血。
抽回去?
她是恨不得直接抽死她,可那也要让她还有力气站起来啊!
贱人!
“怎么回事,两位公主恼成这样,为何没人来告知本宫?都是一点废物,还不快去请太医!”
赵贵妃的声音打破了这可怕的安静。
李清瑶苍白的脸色下是翻涌的恨意。
她闭上眼掩住那一抹晦暗,再睁开时,里头早已浸满了泪水。
“母妃恕罪,既然四妹妹不敢动手,那便由母妃替妹妹打回来吧!”
“清瑶这是在胡说什么呢?”
赵贵妃收起适才对宫女呵斥时的狠戾,一脸疼惜地看向跪地的李清瑶。
余光中是瘫倒在地的李忆姝,血色透过衣裙渗出,看着有些惨痛。
赵氏心如刀绞,可面上却不显分毫。
李清瑶刚刚说的话她一字不落的听了个清楚,她也知道那糕点背后藏着怎样的心思。
她不会真的让李清瑶死,所以有些小打小闹由着李忆姝去做也不是什么大事。
可适才李清瑶的气愤并不是因着她吃了有读的糕点,而是处处在替她这个母妃抱不平,若她因此罚了李清瑶,此事被传开后一定会对她和李忆姝不利,指不定还会惹来皇上的不满。
可她到底还是心疼自己的女儿。
更是气李清瑶下手太重,便也刻意没让她起身,只故作痛心道:“亲姐妹闹成这样,传出去你们俩还要不要见人了?本宫的女儿是大堰朝最尊贵的公主,是那天上仙,还能这般让人看了笑话去?”
李清瑶在心底冷笑了一声,垂眸看地。
天上仙,真是让她想吐。
她李忆姝也配?
“来人!把院子里这些个没用的废物全都拖下去!四公主的贴身宫女杖责五十,既是起不到规劝之责,留着也无用!”
“母妃......”
还瘫倒在地的李忆姝委屈地喊了一声。
她此刻疼得厉害。
但太医还没来,她不敢随意挪动身子,生怕会留下疤痕。
“你还知晓要唤我母妃!”赵贵妃眼中闪过疼惜,正想上前一步扶起自己的女儿,却听旁边的嬷嬷小声地咳嗽了一声。
“贵妃娘娘,安乐公主还跪着呢,奴婢瞧安乐公主那脸色,怕是此刻难受得紧。”
赵贵妃只得生生止住步子。
那年若不是碰上了皇帝寿辰,又想靠着那一胎扳倒那个贱人,她又何必将那贱人的女儿抱来自己膝下!
原想着自己养了就养了,私下出出气,再找个日子拖去宫外秘密处死了便是,可偏皇上像中了邪似的,对这个女儿莫名疼爱。
哪怕当日因着那贱人诞下死婴勃然大怒,将人打进了冷宫,可失了理智的帝王转头却又对她和这个女儿宠得紧,还将原本是妃位的她册封成了贵妃。
后来亦是对赵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赵家爬到了如今的高位。
赵贵妃只得忍住恶心,对这个“女儿”疼爱有加,哪怕之后她生了一儿一女,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李清瑶压了自己的亲生女儿一头!
赵贵妃一想起便是满腔恨意。
那贱人不知死活地抢了她的恩宠,这个小的竟然也来争自己女儿的宠爱!
凭什么?!
好在前些日子她得了个消息,也算是让她这么多年,没有白白受了这恶心。
听完嬷嬷的提醒后,赵贵妃亲自将李清瑶扶了起来,眼中满是心疼之意。
“瞧你这脸色,这锦华宫里的宫女都是死了不成!”
被拖下去受刑的宫女里头有刚刚跟着贵妃偷偷溜回来的月芦。
她是从小便跟着李清瑶的大宫女。
眼见着她一脸惊恐地被拖下去,李清瑶的脸色倒是好了不少。
前世如意殿里所有的帮凶,这会子倒是都在板子下凑了个齐全。
“母妃还是去瞧瞧四妹妹吧。”
李清瑶站起后退了一步,避开了赵氏的搀扶。
赵氏不提李忆姝下读之事,她也没再抓着不放。
毕竟她不过是前世在地牢里听李忆姝嘲讽时提了一嘴。
万一这事和她落水被救一事一样起了变数,那就真真是替这李忆姝做嫁衣了。
再加上糕点一事已过,她手上亦没有证据,只能先敲打一番作罢。
“今日儿臣也是气上了头,还请母妃多陪陪四妹妹,还有这条长鞭......”
“清瑶,莫要同你妹妹怄气,忆姝若是真做错了事,母妃自会罚她,绝不姑息!只是这鞭子是你最钟爱之物,亦是你防身的东西,你父皇既允你在后宫中带长鞭傍身,便没得弃了一说,省得让父皇和母妃担心。”
“母妃便依了我吧。”李清瑶唇角漾起些许弧度,但笑意不达眼底,只是赵氏心中记挂着李忆姝,便也没多注意。
“我平日里有多疼妹妹母妃不是不知道,今日动了手,我这心中亦是难受得紧,还请母妃成全,不过这长鞭是母妃赠与之物,贸然弃了确实可惜......”
顿了顿,李清瑶忽又开口道:“不如这样,我将此物转赠给四妹妹,让匠人将其镶嵌进木架里挂在寝殿,到时候妹妹能整日瞧着,以此为戒,莫要再受旁人挑唆,更是莫要影响我们姐妹情意。”
“我不要!母妃,我不要这破东西!”
一旁近乎晕厥的李忆姝突然来了力气,顾不上虚弱的身子,大喊出声。
说什么以此为戒,不过是羞辱,想借机日日打她的脸罢了!
只是话落却没人看她,只有适才的嬷嬷心疼地跪地安抚。
此时赵贵妃还想再开口,但李清瑶却未再给她这个机会。
在太医踏进如意殿时,她刚刚好闭眼晕了过去。
......
睡醒已是傍晚。
寝殿里只有一脸焦急的晴山。
李清瑶睁眼瞧了一圈,又闭上了眼陷入沉思。
想必李忆姝的寝殿里此刻正热闹着。
也不知道她日日睡醒瞧见那黝黑的长鞭,想起今日被打之事,会不会气到呕血。
还有赵氏那个贱妇。
今日她那双眼里,有明显的焦急。
后宫中自皇后病逝后便是赵氏独大,手握管理后宫之权,虽有淑妃协理,另有德、贤二妃的掣肘,但眼瞧着赵家一脉的势力越发强大,这后宫,便也将那斗争渐渐转成了暗涌。
所以赵氏早就自诩为高高在上的掌权者,喜怒不形于色,难得瞧见真情流露。
更别提这慌乱之色。
想来,前世若她多留意一些,说不准也能瞧出些端倪。
可话虽如此,若不是她后来经历了那么一遭,她又如何会想到,这读妇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只是为何偏偏是她呢?
还有她的母妃,当时身陷囹圄,会有多绝望?
李清瑶忆起前世在地牢里,从赵氏口中听来的只言片语,心中疼得厉害。
说到底,叹一句命数,倒还是显得她大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