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景霖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他请了这几天的假,军务都堆着没处理,一忙就忙忘了,还是听见了食堂开饭的号角声,才猛地惊醒过来。
这几天他不在家,部队估计也没有往家里送补给,俗话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估计大人小孩都饿了。
徐景霖去后勤处领了点米面油粮蔬菜,匆匆往家赶。
走到山脚下,抬头望去,山坡上亮着一盏盏暖黄的灯,在这个被一望无垠的寂寞大海包裹的海岛上,这些灯光就像是指引着远航者回家的灯塔。
徐景霖大步走回小院,院门虚掩着,他推门走了进去。
橘黄色的灯光从窗户的玻璃照到院子里,他没看到孩子们,心里一紧,连忙大步走进了门。
刚进门他就闻到了一股喷香的食物味道,卫国、爱国还有建设都坐在小茶几旁边,手里捧着面饼在吃。
听见动静,孩子们回过头来,看到是徐景霖回来,纷纷站起来,“爸爸!”
徐景霖没看到江婷,低声询问道:“卫国,你妈呢?”
卫国眉头一皱,显然还不太能接受这个称呼,但还是说道:“她洗衣服去了。”
建设补充道:“妈给我和哥哥们洗了澡,她去洗衣服啦!”
卫国连忙纠正他,“我和爱国是自己洗的。”
徐景霖见孩子们没挨饿,松了口气,在心里想着洗衣服地方,连忙要下山去找江婷,刚走到院门口,江婷就端着重重一木盆的衣服进来了。
四目相对,两人都有些错愕。
徐景霖先反应过来,连忙将木盆接过来,接到手上才知道沉,衣服浸水之后格外重,洗衣服的地方徐景霖知道,在山脚下的一个小山坳里,有从地底下冒出来的淡水,洗菜洗衣服都在那边。
江婷将袖子挽至胳膊,露出一截嫩藕似的手臂,徐景霖看了一眼,不觉脸热。
“我来晾。”徐景霖说道,“辛苦你了。”
江婷笑了笑,“你吃饭了吗?”
“还没有,我来晾衣服,你去休息一会儿。”
江婷没跟他争,来到客厅,海岛有自己的发电站,但是应该产能有限,所以用的灯泡都是低瓦数的。这也比家里的煤油灯好太多了。
三个孩子已经吃得肚饱浑圆,徐建设看到她进来,乖巧地贴过来叫妈,“妈,你做的鸡蛋饼真好吃!”
家里只剩几个鸡蛋和一点面粉了,江婷索性做了鸡蛋饼,孩子们都很爱吃。
徐卫国和徐爱国连吃了两顿后妈做的饭,虽没完全放下警惕,但也不好意思再针对她。
江婷见他们将碗吃空了,说道:“卫国,爱国,你们吃完东西之后,要将碗筷放回厨房。”
徐卫国和徐爱国对视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看吧,她开始指使我们干活了。”
徐卫国和徐爱国都没有动,徐建设要讨好妈妈,跑过去收碗,徐卫国瞪了他一眼,“老三,你做什么?”
徐建设说道:“收碗呀,妈叫我们收碗。”
徐卫国怕他打碎碗,还是自己收了。
江婷来到院子,徐景霖将衣服抖开才晾到绳索上。
“孩子们的内务也太差了,你平时没有教过他们吗?”
徐景霖回头看了江婷一眼,“我在家的时候会检查他们的内务,不在家了他们就想偷懒,你现在是他们的长辈,要是他们有什么地方该教导的,你就教导他们。”
“对了,”徐景霖补充道,“你要是有时间,教教这三个孩子文化,让他们学写字,这是最重要的。我明天托人找些教科书来。”
“不用,我从老家带来了。”
徐景霖有些吃惊,“什么?”
“我念小学的一些课本还放着,你之前问过我文化程度,我就想着可能是要教孩子学习,就带了几本教科书过来。”
徐景霖看着江婷的目光带上了赞赏,江婷很聪明也很细心。
“行,那后面就要麻烦你了。对了,领证的事,可能还要几天,等政审通过了,就可以领证了。”
“家里没有菜了。”江婷说道,“剩的几个鸡蛋,今天也全吃完了,厨房里给你留了鸡蛋饼,热在锅里的。”
“我带回来了,放厨房了,你去看看。”
江婷来到厨房,橱柜上放着一网兜食品,有米有面,还有一小瓶菜籽油,十几个土豆,几根黄瓜,五六根茄子。
江婷不知道这是多久的口粮,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补给肯定不是天天可以领的。等徐景霖进来,江婷问他,“这是多久的口粮啊?”
“一个星期的。”
江婷震惊了一会儿,“这么点蔬菜怎么够吃呀?”
“不够吃就掏钱让后勤处帮忙买,都是这样的。还可以跟海边的渔民们买点海鲜,”徐景霖看向江婷,总是冷峻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笑意,“放心,不会让你饿肚子。”
江婷这才发现自己想岔了,就这点吃的,家里五张嘴,顶多能撑三顿就没了。不过来的时候,江婷发现这个海岛跟自己想象中的那种光秃秃的不一样,海岛上绿树成荫,像原始森林,所以底下才会涌出淡水吧。
徐景霖主动说道:“我现在一个月津贴三十块,卫国几个也有粮食关系,我们每个月都能领到足额的粮食,等我们把结婚证领了,把你的粮食关系迁过来,你也能领粮食,不够的我们再买就行了。”
徐景霖说得轻松,江婷在心里却盘算起来了,虽然说家里的粮食不愁,但是要吃肉吃菜,孩子们都在长身体,缺营养不行,每个月都要贴钱买这些,徐景霖的津贴可能也将将够,还得紧着点花。
徐景霖又说道:“后勤供应处没有肉蛋了,我已经跟他们申请了,明天给我们带点肉蛋,我到时候带回来。”
江婷嗯了一声,想起了自己今天洗衣服的经历。
她不知道洗衣服的地方在哪里,在家太不方便,看起来水都是挑回家的,洗一大家子的衣服靠挑水怎么能行,江婷就去敲了隔壁邻居家的门。
开门的是位大姐,江婷没跟徐景霖领证,只好说自己是徐景霖的亲戚,询问她哪里可以洗衣服。
没想到大姐笑了起来,“你是徐景霖的媳妇吧?长得可真俊,我姓齐,你叫我齐大姐就行,洗衣服的地方在山坳里。”
在老家的时候,他们是从来不会去外面买菜吃的,偶尔买点肉,蔬菜这些都是自留地产的,江婷今天看到空空荡荡的院子就想到了要种菜,但她不知道徐景霖同不同意,尝试问道:“我看院子里挺空的,能不能种点蔬菜啊?”
徐景霖没想到她刚来就想到这个了,点头说道:“可以是可以,但是院子里的泥巴都是夯土,要种蔬菜,得去山上挖泥巴。”
江婷笑道:“那没事,我去挖就行了。”
徐景霖说道:“挖泥巴的地方有点远,你一个姑娘家担不动。等我下班了去挖吧。”
江婷摇头,“没事,我在家也干农活的,那比挖泥巴辛苦多了,就是...我们得砌个小花坛,将泥巴封起来,不然这海边一下雨,院子里就全是泥浆子了。”
说完,江婷看向徐景霖,她担心徐景霖会嫌麻烦,毕竟只是种个菜,不仅要去挖泥巴,还得砌花坛。
她看见徐景霖点点头,“是,这里经常刮风下雨的,不砌个花坛,一下雨院子里就脏得不像样子了。”
江婷见他这么痛快地答应下来,心里顿时生出些说不清楚的感觉,徐景霖好像没有他表现出来的这样冷峻。
徐景霖揭开锅盖,里面放着一碗金黄色的鸡蛋饼,锅盖一揭开,香味就腾起来了。
鸡蛋饼很软,徐景霖自从来海岛之后,很久没吃过这样好吃的鸡蛋饼,一时间食指大动,很快就吃掉了两张鸡蛋饼,剩下最后一张,徐景霖突然想起来,他问江婷,“你吃了吗?”
江婷点头,“吃了一张。”
徐景霖将剩下的一张分了半块递给江婷,“你把这个吃了。”
江婷摇头,“我不吃了。”
“快吃,你这么大个人吃一个饼怎么够?”
江婷看向徐景霖,她是有点没吃饱,接过鸡蛋饼,吃了起来。
徐景霖夸了她一句,“手艺挺不错的,吃完你就去休息吧,碗筷我来收拾就行。”
江婷不同意,“你都忙了半天了,我就洗个碗,又不累。”
徐景霖跟手底下的兵发号施令习惯了,见江婷不配合,不自觉地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听从安排!”
江婷愣了一下,默默地从厨房里退出去了。
徐景霖说完之后才察觉到自己语气有些严厉了,看着江婷离开的单薄背影,暗暗后悔。
江婷来到客厅,孩子们已经开始打闹起来了,白天收拾整齐的客厅,又开始有了凌乱的苗头。
徐建设看到她进来,乐呵呵地跑过来,拉着她的手,扬起脸,天真地问她,“妈,我今天晚上可以跟你睡吗?”
徐建设还是个小屁孩,今天又洗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的,江婷也不排斥跟他一起睡,“好啊。”
徐建设高兴极了,“妈,你睡哪里?”
徐卫国鄙视地看了徐建设一眼,“她是后妈,她当然跟爸爸一起睡!”
江婷的脸顿时像上了蒸笼的虾那样红得吓人,“卫国,不可以胡说!”
她白天的时候就已经将空的那个房间收拾出来了,徐景霖领回来的被褥都是新的,最好是洗一洗,但是今天晚上没这个条件了,只能先将就睡一晚,明天早上再去洗。
江婷拿被褥的时候,看到徐景霖还领回来了别的生活用品,新肥皂,牙刷,新脸盆,还有搪瓷缸,一个暖瓶。
徐卫国看到徐建设晚上都要粘着后妈睡,不由得担心起来。等江婷去铺床了,他跑到厨房跟徐景霖告状,“后妈今天给我们洗的热水澡。”
徐景霖还在洗碗,闻言一顿,没有立马说话,抬脸看向徐卫国,表情不悦。
徐卫国见状感觉不妙,要悄悄溜走。
“站住。”
徐卫国站着不敢动了。
徐景霖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到徐卫国跟前,“你妈做的鸡蛋饼你吃了吗?”
徐卫国的表情顿时有些不太自在,没吭声。
徐景霖皱着眉头教训他,“你吃着人家做的食物,还跑来告人家的状,这是男子汉做的事情吗?”
徐卫国嘟哝了一声,“她不是我妈!”
徐景霖倒吸一口气,“你可以不认她当妈,但是她照顾你们,给你们做饭,给你们洗衣服,你必须尊敬她,下次再犯这样的错误,就罚你去校场跑五圈!”
徐卫国倔强的抿着嘴,徐景霖压低声音低喝,“听见了吗?”
徐卫国吓了一跳,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江婷将房间收拾出来,刚领来的被褥软乎,徐建设迫不及待地爬上床,在上面蹦蹦跳跳,江婷看着快乐的小男孩,心情也逐渐明朗起来。
即使猜到那些新的用品是给她领的,江婷还是谨慎地问了徐景霖,得到了肯定回答之后,才用来洗漱了。
累了一天,江婷先带着徐建设睡觉了。
等徐景霖忙完回到房间,徐卫国和徐爱国两个在窗尚玩闹,徐建设不见了踪影。
“建设呢?”
徐卫国没吭声,爱国说道:“跟...阿姨睡觉去了。”
次日六点过,江婷睡醒了,她感觉有点呼吸不畅,低头一看,才发现徐建设不知道什么时候钻到了她怀里,睡得正香。
江婷小心地将徐建设挪到一边,起床穿衣服。
晨曦散落在这个普通的小院里,江婷听见了不远处部队早草地号角声。
江婷看到客厅门虚掩着,走进去静悄悄的,她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六点四十了。徐景霖的房间门开着,显然他已经上班去了,卫国爱国两兄弟睡的房间门也开着,人也不在里面。
江婷以为自己是起得早的,没想到是倒数。
时间还早,她也不急着做早饭,岛上没有砖,石头不少,很多鹅卵石,要砌花坛只能用这个来砌。
鹅卵石好办,就地取材就行了,江婷去隔壁邻居齐大姐家借了个小推车,去捡鹅卵石。
刚回到家,徐建设也起来了,可能还没睡醒,站在门口有点懵。
“饿了吗?阿姨给你煮面条吃。”在老家的时候,江婷还没有像这样天天吃过面呢,这是精细粮,家里一般要过年的时候,才会舍得吃几顿精细粮食。
徐建设乖巧点头,“妈,我想吃鸡蛋饼行吗?”
“家里没有鸡蛋了,要不阿姨给你做土豆饼。”
徐建设有些失望,不过他很快就被没吃过的土豆饼吸引了注意力。
徐卫国和徐爱国是肚子玩饿了才回来,江婷已经做好了喷香的土豆饼,徐卫国和徐爱国再一次没忍住诱惑,被可口的食物收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