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李长寿牵着自己那匹钓星乌马。
全身乌黑色,额上有白章如星。
故称为钓星乌马。
麻袋里的年轻鲜卑人没了动静。
李长寿狠狠踢了一脚,年轻鲜卑人才重新动了起来。
确定对方还活着后。
李长寿牵着马,准备离开此处。
这时候,几个鲜卑士兵走出来。
其中一个鲜卑士兵叫住李长寿。
“哎!”
“你,这是什么?”
鲜卑士兵说着并不流利的汉话,指着李长寿马上的麻袋。
李长寿从怀中摸出一些碎银子,放在鲜卑士兵手上。
用鲜卑语对他说:“没什么,一些土特产罢了。”
鲜卑士兵看着手里的碎银子,露出笑容。
拍了拍李长寿的肩膀。
临走时,李长寿听那几个鲜卑士兵正在说着。
他们按照命令,来此接应回朝的阿加。
可却迟迟不见身影。
似乎是听见了外面的动静,麻袋中的年轻鲜卑人剧烈地挣扎起来。
然而,却没有再引起收了银子的鲜卑士兵注意。
“驾!”
李长寿纵马而去。
鲜卑士兵便看着李长寿,就这么在眼前离去。
眼睁睁看着生路在自己面前被断绝,这对于麻袋中的年轻鲜卑人来说,无疑是最残酷的刑罚。
...............
潍城。
连日朔风紧起,四下里彤云密布,
冷风如刀,以大地为砧板,视众生为鱼肉。
街角的一家食肆。
一些拉车的伙计们围坐在一桌。
吃着热乎乎刚出锅的臊子面,聊着天南地北的趣事儿。
而在食肆的对面则是一座金碧辉煌的酒楼。
金莲阁。
这些伙计们在这儿一边吃面,一边等从阁楼中出来的人。
从那儿出来的人多半手里都有几个子,坐得起车。
阁楼灯火通明,欢声笑语传出老远。
这是潍城荣家瓢把子,张得本所开的阁楼。
是女娄与赌坊的结合体。
又赶上了对外贸易,兼着往鲜卑,蛮族拐带活人的生意。
每当夜晚,这算得上是潍城最热闹的地方。
此刻,张得本正拎着鸟笼在潍城的三层楼上,喝着小酒。
伙计在外面迎客,这腊九寒冬的让人站在门边便觉得体内生寒。
这时候,又走进来一人。
伙计一抬头。
不由得哎呦出声,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来者脸戴着一张青面獠牙的罗刹脸谱,在雪天白地中突兀的出现。
十分骇人。
“这位客官.....”
“嗖嗖!!”
两枚飞石,自李长寿袖中射出。
打在写着“金莲阁”三个大字的招牌上。
硬生生将两边打碎。
招牌重重砸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这可将金莲阁内外的人都惊了一下。
纷纷抬头张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伙计心道:不好!怕不是来找茬的。
只是看着那张可怖的脸谱,浑身的血液像是僵住了一般。
仿佛面对的是一头即将露出凶险的野兽。
这是伙计第一次实质性地体会到这种感觉。
李长寿也没理他,迈步走向金莲阁内。
又是一颗石子,自手中射出。
金莲阁内梁上挂着的那面大旗,应声而落。
李长寿沉声道:“不想死的都滚出去!!”
说罢,闪身便已是一跃。
落在二层。
抬起头,与三楼的张得本对视。
张得本眼皮一跳。
跟鲜卑人合作,出卖了林虎后。
他想过,自己有可能会被报复。
却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自己的地盘上,对方便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找自己寻仇。
这种人要么是蠢货,要么...........
“杀了他!!”
已有数个身着劲装,手持武器的汉子。
从金莲阁的几个方位向李长寿包夹而去。
顿时,便是一阵桌椅翻倒,瓷器破碎的声音。
“啊啊啊!!”
尖叫声无数,急的往外跑去。
甚至有人从二楼跳了下去。
罗刹脸骤然抽刀将一汉子的长刀斩断,反手接过断掉的刀身。
插进了他的喉咙中。
一前一后,又有人冲来。
罗刹脸腿部发力,扭身。
人已在半空。
伸手搭在了三层楼上,一用力,便落在其中。
灯影颤动,人影参差。
护卫张得本的人多半都是江湖高手。
跟随多年,忠心耿耿。
手上大多都沾着人命,且上过战场。
结成经典的三人围杀阵型,向罗刹脸扑杀而去。
“呼呼!!”
外面呼啸的风声从窗外涌进来,将挂着的纸灯吹得东倒西歪。
脚步错落,殷红色的血液从脖颈的断口处喷洒而出。
罗刹脸穿过三人的尸体。
纸灯被击落在地,迎风一涨。
火势便蔓延开来,再加上金莲阁内全是易燃物。
桌椅板凳,还有那一坛坛美酒
顿时,金莲阁内外便更加杂乱了。
张得本可不是傻子,不会就站在那里看戏。
而是在手下人去阻拦罗刹脸的时候,扭头便跑。
更多的提刀汉子冲向三楼,对罗刹脸围追堵截。
罗刹脸手持长刀,眸光微微一凝。
寒光凛冽。
屋外风雪声大,屋内厮杀声更甚。
楼内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不时有一颗脑袋,或一具尸体被抛下。
顿时腥风大作,煞气浓烈。
满地的残肢断骸。
这是独属于冷兵器时代的碰撞,眼前的一切都让人血脉喷张。
罗刹脸浑身是血。
金莲阁里面大概有三四十人,是张得本的手下。
然而,比起那些铁甲护身训练有素的鲜卑士兵,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在一百多位全副武装的鲜卑士兵面前,李长寿救不下林虎。
此刻,却能游刃有余地击溃他们,直奔张得本。
罗刹脸跟在张得本身后,有手下人拦路。
便金铁交鸣,刀剑相交。
眨眼的功夫,地上就又多了一具尸体。
好似那佛挡杀佛,神挡杀神一般。
杀得人胆寒,杀得人害怕。
张得本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多年的养尊处优,早就养成了一个肥肥的大肚子。
甭说以前的把式了,怕是连全力跑一会儿都费劲儿。
“饶命!大侠饶命!”
“林虎兄弟的死是一个意外。”
“跟我没关系,跟我没关系啊....”
“我们荣家一向与你们井水不犯河水。”
“........”
张得本哀求出声。
不过当他望着对方一双平静的眸子时,一下子就心生绝望。
便是知道自己今天铁定是活不成了。
李长寿冷冷开口:“张爷,上路了!”
张得本深吸一口气,“你...你到底是谁!?”
片刻后,张得本眼角一颤。
“你.你...是你!?”
张得本认识这个年轻人。
那时候,他还来过自己家中做短工。
老实巴交的一个人。
跟自己身份相同的短工能肆无忌惮地扯闲天。
遇见了身份稍微高一些的人,便连屁都不敢放。
这种人遍大街都是,属于放在人堆里都找不到的那种。
根本不会让人察觉到任何异常。
换做是别人,根本都不会记得这号人物。
张得本毕竟是吃荣家饭的,眼力过人。
不过,也仅仅只是对其稍微有一些印象罢了。
张得本凄凉一笑。
“你...你便是罗刹脸!?”
下一瞬间,他的视线便天旋地转。
脑袋从空中落在地上。
李长寿摘了他手上那枚翠绿色的扳指,没有丝毫停顿。
从金莲阁三楼的窗户口,一跃而下。
落到后处的巷子中。
收刀,抬步便走。
身后是大火弥漫的金莲阁,风雪漫天。
相得益彰。
托身白刃里,杀人红尘中。
..............
老刘早早地支起了面摊。
早上第一锅下出来的面汤色最为清冽,面条最为爽滑。
“一碗面。”
李长寿也早早地就来了。
早晨一碗面,赛过活神仙。
李长寿将头埋在碗里,大口吃着。
天还未全亮,街上只有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
面摊上只有他一个人。
老刘一边忙活,一边不经意间观察着道上的行人。
街道旁,一个吃面,一个做面。
动作十分协调。
只听“咣当~”一声响起。
老刘转过头。
李长寿已经离开了。
没有付钱,桌子上留了一枚翠绿色的扳指。
老刘走过去,看了看扳指。
随后将其揣进了怀里。
继续若无其事地忙活,为一天的生意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