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的面色有了缓和,冲着席承意使了个眼色:“赶紧重新沏茶,别耽搁了时辰,敬完茶后还得将你的名字记入族谱。”
顾时矜的后一句话却让众人哗然。
“收养嫡子一事不可马虎,我需得传信给顾家,待顾家回话后再做决定是否要认养嫡子。”
老夫人刚缓的面色紧绷在了一起,转着佛珠的指尖颤了颤:“时矜,你已嫁入席家便是席家人,收养嫡子的是你,承意的名字也是记在席家族谱里,就没必要传信给顾家吧?”
她在心里暗暗捏了把汗。
顾家那群人一个比一个精,哪像顾时矜实在好拿捏。
收养嫡子的事传入顾家耳中还不知要掀起什么风浪,在事情都尘埃落定前绝不能走漏风声,以免滋生事端。
“此言差矣。”
顾时矜温婉一笑,眼底不经意间涌动着锐利的锋芒,一身素白锦袍显得寡淡却又不失大气:“我若收承意为嫡子,他还得唤我爹爹一声外爷。
顾家并非不入流的小门小户,平白无故冒出个非亲非故的外孙自然得谨慎。”
老夫人的心一疙瘩。
这孩子与顾时矜的确是非亲非故,却是她的亲孙子。
要不是席靖修那个混账儿子在外净搞糊涂事,她又何至于削尖了脑袋想尽法子给承意安排身份。
老夫人抬眸望向了她,眼神里颇有几分打量:“时矜,你出生世家该晓得子嗣对家族而言有多重要。
你来到席家已有五载,换成别家的夫人三年抱两,可你腹部平平连个动静都没,再这样下去我们席家怕是要断子绝孙了,这才想着让你收养个孩子。”
言语间威逼利诱。
上一世老夫人便是如此,多次拿子嗣说事。
那会她脸皮薄,没好意思说席靖修从未碰过她,默默扛下了‘不会下蛋’的流言蜚语,也曾一度认为席靖修不举此生都无法要孩子,这才认下了非亲非故的席承意为嫡子。
收下嫡子后,席靖修又以凑个‘好’字想要儿女双全为由,让她收下了席萱萱为嫡女,现在这一深想,她身上的读还是席萱萱亲手下的。
五年前席靖修在劫匪手中救下她。
此人相貌堂堂两人又在机缘巧合下发生肌肤之亲,外加嘴甜将她哄得团团转,她这才决定下嫁,来到落魄的靖安侯府,用丰厚的嫁妆支撑起一整个席家。
她为席家呕心沥血,可到头来得到的只有死路一条。
顾时矜冷笑着,眉眼间褪去一贯的温婉,连带着声线冷清了几分:“母亲这是在责怪我无法为席家开枝散叶?”
现在这一瞧,五年前的救命之恩十有八九是席靖修为了接近她策划的。
上一世,她爱席靖修胜过爱自己,甚至忘了她曾是顾家捧在手心的千金嫡女。
重活一世,她定要席家这一群贪得无厌的吸血虫付出代价!
席家一代不如一代,到席靖修这一代,席家空有靖安侯府的头衔并无实权,府库亏空只出不进,甚至连寻常世家都比不上。
顾家底蕴深厚,光是她的嫁妆都能让席家几代衣食无忧,纵她想要离合席靖修也绝不会轻易放她离开。
既然如此,她就将席家搅得翻天覆地,让这一群吸血虫心甘情愿将她‘送’出席家……
“我这番话并不是责怪你的意思,只是对女人而言最为紧要的便是相夫教子。”
老夫人苦口婆心道:“席家人丁稀薄,你这肚子不争气无法为席家添子嗣,靖修这孩子又只有你一位夫人,承意乖巧听话,认他当养子总好过眼睁睁看着席家断子绝孙吧?”
顾时矜眼帘轻抬,寒意乍起:“我嫁入靖安侯府五年,侯爷从未在我屋中留宿,断子绝孙这话您应该对他说。
就算承意无父无母,那也该调查清楚父母生前是做什么营生的,我是顾家嫡出小姐,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人都能认我为嫡母。”
老夫人慌乱地抹了把额上的汗珠。
这丫头往日碍于情面从未提及席靖修没在屋中留宿,今日怎变得这般伶牙利嘴?
一旦席靖修在娶妻之前便生有一子的消息传出,不仅会影响靖安侯府的名声还会影响靖修的仕途,要是再顺藤摸瓜发现席萱萱的存在,顾家还不知会折腾出什么……
“哎呀,我只是觉得承意比一般孩童听话懂事,对他喜欢的紧。”
老夫人忙笑着解释:“他无父无母是个可怜人,不必大费周章浪费时间和精力调查这些,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你也清楚承意的为人,他是个好孩子。”
顾时矜白净的脸庞上风平浪静,瞳孔清澈见底却又揣测不透心事:“母亲既然喜欢承意,不妨将他收在身边当个小厮使唤,又或是你收他为嫡子。
大夫说我身体健康还年轻,有很多机会要孩子,嫡子谁爱收谁收去,这个热闹我就不凑了。”
老夫人眉眼一瞪。
她费这么多口舌可不是让承意当小厮的。
这可是她的亲孙子,来日是要做大官的,做小厮岂不是从出生上就低人一等了?
老夫人滴溜溜转动着眼珠子:“这怎么成?更何况靖修也很喜欢这孩子,你若是收他为嫡子靖修定会欣喜,没准就在你那留宿,我也会多在靖修面前多说你好话。”
她这是想用儿子拿捏顾时矜。
在她眼里,顾时矜一心扑在席靖修身上,只要提及席靖修,她就一定会松口。
然而,顾时矜自顾自起身并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母亲,嫡子我是不会收的,多说无益,我乏了就先回去休息了。”
她并不给众人多说的机会,健步离开此处。
老夫人自以为今日能在族谱上加上席承意的名字,便将席家众人尽数唤来,此刻众人正大眼瞪小眼。
“这就走了?”
大哥席睿智掩不住眼中的惊诧:“弟妹今日瞧上去怪怪的,口齿怪伶俐的。”
大嫂张氏吃着果仁晃悠着头:“我倒是觉得弟妹说的是,承意的确来历不明,让弟妹认他当嫡子倒不如认咱们的祁儿当嫡子,多一个家底蕴实的母亲何乐而不为呢?”
小姑席涵柔百般无聊地摆弄着发尾:“早知这么无聊,今日我就不该来,还不如去听曲喝茶。”
计策未成,老夫人烦躁得很,又听旁人说风凉话心中更加不快:“行了,承意留下其余人都散了,该干嘛干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