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梦娢垂眸喝茶,半晌也都没吱声。
香姨娘紧张的盯着她,手里的丝帕都快绞碎了。
苏思雪是个急性子,和苏清月在一起久了,从来都不把她这个嫡女放眼里,见苏梦娢一直不表态,瞪圆了眼睛就喊了起来。
“不就是放点血吗,大姐姐不说话,是不想救弟弟吗?”
“嘭”的一声,苏梦娢把茶盏摔在苏思雪脚边,温热的茶水溅湿了她的裙摆。
“啊!”
苏思雪惊的跳了起来,小脸煞白。
感觉到苏梦娢的低气压,立马湿了眼眶,往香姨娘身后躲了躲,不敢说话了。
苏梦娢眼神淡漠,语气疏冷:“谁教你的规矩,在本小姐面前大呼小叫,这有你说话的份吗!”
接着又把矛头对准香姨娘。
“姨娘想救儿子,何不自己剖心取血,既不用厚颜求人,又成就你们的母子情分,你看此法是不是两全其美!?”
香姨娘包包剧烈起伏,撰着手帕的玉手,咯吱作响。
“大小姐,道长说了,只有你和思文的命格相合,入药后才能奏效,所以……”
苏梦娢没心情听她长篇大论,直接出声打断。
“天下奇闻轶事真是多,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看病还要开坛算卦测命格的。”
“这位道长医术如何我是不知,不过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苗疆圣子是天下医者之首,就连当今太后治病,都需要商皇去请。”
“姨娘来找我,不如吹吹侯爷的枕边风,为了救自己儿子,我想他应该愿意三拜九叩的去请圣子来给幺弟看眼睛。”
“若是圣子也说需要我的心头血,姨娘再来求我吧。”
香姨娘深吸一口气。
“大小姐年纪还小,没听过的事多着呢,我吃过的盐可比大小姐吃过的米还多。”
苏梦娢讥笑:“呵,姨娘吃的盐多,只能说明你老,不能说明你有见识。”
“你……”
香姨娘被气的不轻,被嘲讽又老又无脑,任何一个女人都接受不了。
收起了她那一身的娇柔造作气质,甩着袖子撂狠话。
“大小姐是见死不救了?那妾身只能请侯爷来定夺了。”
苏梦娢不以为意,笑话,难道她还怕苏孝则不成。
“姨娘随意,今天就是把祖父请来,也别想动我一根汗毛。”
香姨娘直接吩咐苏思雪去请人。
苏思雪离开前,还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香姨娘气哼哼的坐在椅子上,等着侯爷来给自己做主。
不过片刻,苏孝则背负双手,一脸不情愿的走进紫竹院。
苏思雪跟在他身后,幸灾乐祸的看着苏梦娢,见她视线看过来,高抬着下巴,跟只赢了比赛的斗鸡似的。
苏孝则揭开衣摆,大刀阔斧的坐下,不耐烦的看着自己的嫡女:“又怎么了?你就不能消停点,整个府里就你事多。”
苏梦娢讥讽的瞥了他一眼。
“麻烦父亲问清楚在张尊口,惹事的可不是我,是你心爱的小妾。”
“你!你这是和长辈说话的语气?”
苏孝则真是要被气死了,这个女儿一点也不省心。
从前十成十的像她那个母亲,刻板又无趣,如今变得牙尖嘴利,目无尊长,比曾经还烦人。
苏梦娢漫不经心的摆弄着手腕上的镯子。
“实话实说而已,父亲不爱听,说明我说的是真话,忠言逆耳嘛,我懂。”
苏孝则愤怒的甩开衣袖,侧身不看她,紧锁着眉头问香姨娘:“到底怎么回事?”
香姨娘眼珠乱转,听到问话,嘤嘤的哭着扑进了苏孝则怀里。
“老爷,文少爷的眼睛有救了,只是个无足轻重的药引子罢了,大小姐竟然不愿意给。”
香姨娘避重就轻的把事情讲了一遍,声音一波三折,把苏孝则勾的心都飞了,哪还管药引子是什么。
苏孝则觉得苏梦娢真是不懂事,给弟弟治病还推三阻四。
“你这逆女,心是石头做的吗,不过就是点血,哪有你弟弟的眼睛重要?”
“就是啊,父亲,大姐姐不但不想救思文弟弟,还要挖姨娘的心呢。”
苏孝则听了信了挑拨之语,怒火中烧,恨不得上前打苏梦娢几巴掌。
“你竟如此歹读,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孽障。”
他简直不敢置信,曾经文文静静的女儿,如今怎么变得这么冷漠无情,蛇蝎心肠。
香姨娘泣不成声:“大小姐,若是妾身的血能入药,妾也不会来求大小姐。”
“思文少爷可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啊,就是要了妾的命,妾也会毫不犹豫的救他。”
“只是,大师吩咐只有大小姐和思文少爷命格相和,其他人的血即使入药,也是无用,妾也只能厚颜来求了。”
苏思雪忙扶着香姨娘给她顺背,一种苏梦娢不识抬举的语气说到:“大师本来是说需要心头血入药,还需要七两肉炖汤的。姨娘心善,即使药效减半,也不忍心大姐姐割肉,没想到,大姐姐竟如此狠心。”
苏孝则被香姨娘哭的心肝都疼了。
听到苏思雪的话,觉得香姨娘太心软,心中更加怜惜。
看到冷冷淡淡坐在那的嫡女,更加看不上眼,简直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罪大恶极。
“听到没有?还不去割肉放血,亲手把汤炖好,端去给你弟弟赎罪。”
香姨娘伏在苏思雪怀里,听到苏孝则的话,溢满泪水的眼睛里闪过笑意。
苏梦娢眼神冷的如冬日冰雪。
这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啊!虎读尚且不食子,而苏孝则听信所谓的命格,要为他天残的儿子,让她剜心割肉。
她若不做,就成了狼心狗肺的畜生。
何其可笑。
既然苏孝则不把她当女儿,那自己也不必留情了。
“你当真要心头血?”
苏孝则被她的目光看的有些心虚,嘴唇嗫嚅,撇开目光。
香姨娘见苏孝则不说话,紧紧抓住他的手臂,紧张的喊了声“老爷”。
苏孝则狠下心,看向苏梦娢,坚定的说:“没错。”
“好!”
听到这声好,苏孝则心里咯噔一下,他觉得自己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般,心里有些慌,可看见香姨娘高兴的笑容,压下了这种情绪。
苏梦娢迅速上前,拽住香姨娘的头发,直接从苏孝则怀里拖了出来。
“啊!”
“孽障,你要干什么?”
“姨娘!”
三人的惊呼声同时响起。
苏梦娢没看他们一眼,直接把人摁在桌子上,抽出靴子里的匕首,直抵香姨娘心口。
香姨娘吓的花容失色,金钗都掉在了地上。
苏思雪白着脸,想扯开她握着匕首的手。
苏梦娢一脚将她踹的老远,脑袋磕在桌角,半天爬不起来。
苏孝则眼中都是惧意,但自己作为长辈,还是壮着胆子教训人。
“你这逆女,反了你了,还不把刀放下。”
香姨娘奋力挣扎,祈求的看着他。
“老爷,救我。”
苏梦娢死死的摁着香姨娘,仿佛在看死人一般。
“呵,姨娘不是要心头血和七两肉吗,我今天就拿你试试,等我放血割肉后,你还活蹦乱跳的,我再考虑考虑给幺弟治眼睛,如何?”
苏梦娢说到最后,侧目看向苏孝则,眼中全是讥讽。
苏孝则本想上前救下香姨娘,看到苏梦娢手腕用力,匕首猛的刺入胸膛。
“不要。”
慌乱的大吼一声。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鲜血浸红了胸口的衣裳,格外鲜艳。
“啊!你这个疯子!放开我!疯子放开我!”
香姨娘疼的冷汗直流,不停的尖声咒骂。
“疯?这从何说起?放点血而已,哪有救弟弟的眼睛重要。”
苏梦娢笑呵呵的,红唇勾起的弧度,如厉鬼一般,既残忍又冷酷。
用他们之前指责她的话堵了所有人的嘴。
“还不住手,香儿若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也要偿命。”
苏孝则咬牙切齿的瞪着她,想救人,又不敢。
“她也配。”
“今日她即使死了,也是救子心切,我不过是帮了把手而已。”
“再说,我是帝师府唯一的血脉,不过是失手杀了一个下贱的妾罢了,皇上还能要了我的命?”
苏梦娢不屑,手里的刀没有松开半分。
敢威胁她?
当她还是从前那个娇滴滴的大家闺秀?
任他们欺凌?
大小姐的端庄,只有在亲人的呵护下才能维持,没人要的孩子,只能自强。
苏梦娢撕碎香姨娘的衣袖,抽出胸口的匕首,迅速削下她手臂上的一块肉。
“啊啊啊啊啊!”
香姨娘的叫声,撕心裂肺,树上的鸟雀都被惊走了。
见香姨娘疼的昏死了过去,苏梦娢如扔死狗般,把人扔到苏孝则脚下。
苏孝则赶忙扶起佳人,看到伤口的惨状,既恨又怯。
“你这畜生,竟然如此心狠手辣,香儿若有事,本侯定不饶你。”
“随时恭候。”
苏梦娢态度散漫,拿出手帕,擦了擦匕首上的血,随手扔在香姨娘身上。
苏孝则有气没地方撒,看着苏梦娢手里的匕首,只能咽下胸口的怒气,抱起香姨娘转身离开。
苏梦娢踢了吓傻的苏思雪一脚。
“还不滚,想留下蹭饭?”
苏思雪瑟缩一下,低垂着脑袋不敢看她,连滚带爬的就想走,毫无来时的嚣张气焰。
“慢着。”
听到苏梦娢慢悠悠的声音。
苏思雪双腿发颤。
“把肉带上,别忘了亲手炖给思文弟弟吃,怪新鲜的,浪费了多可惜。”
苏思雪现在觉得她就是厉鬼,每说一个字都是在索命,一点也不敢违背她的话,抓起肉就跑了。
整个紫竹院安静了下来,苏梦娢心情不错的想:“还好二哥去学院了,不然今天这一出,他又要生气了。”
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刚想好好休息一下,没想到,苏王氏身边的喜嬷嬷过来请她去启祥院。
苏梦娢犯嘀咕。
这几天她去请安,喜嬷嬷都给挡了回来,说苏王氏舟车劳顿,身体不适。
她还以为苏王氏怕她要嫁妆,躲着她呢。
不知道今天把她叫过去,能是什么事呢?
启祥院的环境可比她那里奢华的多,有不少花瓶,摆件都是她母亲的陪嫁品。
这府里的好东西可都堆这儿了,其次就是王氏的幽兰院。
姑侄两人一样的视财如命,吸她母亲的血。
喜嬷嬷揭开珠帘,让其入内。
苏梦娢看到王氏和她的儿女也在,面色沉了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