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墨卿从美国总部回国,第一天到南市任职,多年好友兼下属姜哲请客为他接风。
他不习惯久巴刺眼的灯光与喧闹,本想找个角落抽根烟讨个清净,不成想遇到这一幕。
洛初不动声色地从他温热干燥的手掌中挣脱。
言墨卿单手撑到她身前的墙壁,挡住她的去路,沉声开口,“小白眼狼,帮了你,不说声谢谢?”
洛初盯着他肌肉线条流畅而优美的手臂,认真而诚恳,“谢谢。”
“不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种事,言先生以后还是少做。”
言先生?
以前追着他喊墨卿哥哥的小尾巴,现在倒像是只浑身带刺的小刺猬,充满了冷漠与疏离。
言墨卿轻笑一声,“听你的语气是我多管闲事了?”
洛初没有直接回答,“我可以自己解决。”
久巴走廊里人来人往的目光落在拉扯的俊男美女身上。
两人上半身都穿着白色的衬衫,加上酒红色的走廊壁纸,跟要拍结婚证件照的小情侣没两样,还是闹了别扭的那种。
言墨卿眉心一跳,靠近她几分,能闻到她身上夹杂着淡淡酒气的馨香。
“自己解决?这7年就是这么照顾自己的?”
她清澈的眸子里写满了倔强与不屈,“言先生真是同情心泛滥,我不是7年前的小孩子,不需要照顾自己的大哥哥。”
言墨卿捏了捏眉心,洛初就是有这个本事,冷不丁的就能给他气出个好歹。
他看着渐行渐远的清丽背影,暗自腹诽,小白眼狼,七年前所有的联系方式都被她拉黑,做得是真够绝情的!
靳然忙着照顾久巴的生意,没再陪着他们。
秦一洲知道洛初被耿潇潇烧扰的事后,把桌子拍得啪啪响。
舌头还打着结,“我擦,世界上这么多灰,我当她是哪一撮,怎么走哪都有她,看我怎么削她。”
洛初一把按住秦一洲的肩膀,“你可想好了,耿潇潇身边有壮汉,你醉成这样回头把你打残了,再没有男人看上你,可别跟我以身相许。”
秦一洲深吸一口气,吐了口酒气,“胡说,我没醉。”
洛初晃动酒杯,眸子微挑,“没醉走两步?”
“走就走,谁怕谁!”
秦一洲扶着吧台站起身,还没等迈出第一步,下巴向久巴门口挑了挑。
“洛洛,你那面瘫哥哥来了。”
洛初缓缓转头,面沉如水的魏沉轩正朝这边信步走来。
嘶......一定又是靳然那丫头。
秦一洲喝得五迷三道不知几时回,靳然不放心洛初晚上自己打车回去,就给魏沉轩去了电话。
魏沉轩为人虽冷,却也是值得信任的人,由他送洛洛回去是最好的选择。
秦一洲热情地打招呼,“嗨,面…”
“瘫”字还没说出口,连忙改口,“沉轩哥。”
回应他的是魏沉轩一如既往的冷漠,他微微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洛初站起身,“哥。”
秦一洲顺势把她推向魏沉轩,“洛洛就交给你了,沉轩哥。”
洛初猝不及防地与这个异父异母的哥哥撞了个满怀,魏沉轩扶着她的胳膊让她站稳,眸底划过一闪而逝的异样。
这暧昧的一幕恰好落入坐在沙发角落的男人眼中。
言墨卿的舌尖抵着后牙槽,端起酒杯,深邃的墨眸里掠起隐晦不定的光。
洛初显然对秦一洲的举动不满,语气带着隐忍的愠怒,“老秦,你喝醉酒真是跟莎士比亚有一半像。”
秦一洲微微一愣,“哪里像。”
洛初背对着他摆摆手,“慢慢想。”
自洛初认识魏沉轩起,他就绝对是一个能说一个字绝对不说一句话的人。
洛初实在对这种冷淡俊朗的男人有阴影,若不是高三那次意外,她估计这辈子都不会主动与他联系。
再加上他们这种恩怨不清的复杂家庭,两人一年到头说话的次数手指头都能扒拉过来。
今晚毕竟是魏沉轩赶过来接她,出于礼貌洛初主动开口,“沉轩哥,给你添麻烦了,以后不用理会靳然的电话。”
“嗯。”
得,她没说错吧,多说一个字就跟要他命似的。
车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就在洛初忽略驾驶位上还有人存在时,魏沉轩突然开口,“我晚上没有手术。”
洛初有一瞬愣怔,恍然反应过来他是在解释能来接她的原因,“哦。”
真是破了个大天荒!
接着,车内的气氛再次降低八度,冷得能结冰。
临下车,魏沉轩叫住即将转身离开的女孩,“洛初。”
他的声音低沉,“有时间回山语别墅看看你妈妈和你魏叔叔,他们都很想你。”
洛初嗯了一声,“知道了。”
魏沉轩本还想在这个特殊的节日说点什么,望着那抹决绝的娇俏背影,到底还是未说出口…
影影绰绰的眸子在昏黄的路灯下,衔着一闪而逝的复杂。
洛初回到父亲留给她的房子,也是她唯一夺回来的家产。
她洗了个热水澡,翻开床底的箱子,满满的纸壳箱子里全是同一个人的素描。
言墨卿。
有沉思的他,有安静看书的他,有弹钢琴的他,有唇角带笑的他,也有微微皱眉的他。
她摩挲着素描本上男人的眉眼,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勾人的眸子微微上挑,清俊的脸颊不时带着痞痞的坏笑。
每一张关于他的素描都像是凭空的一记惊雷,肆无忌惮地掀起她记忆深处最隐匿的角落。
洛初的父亲是业内知名书画大师,洛初从小在绘画方面天赋异禀,在父亲的精心培养下小洛初就已斩获多项国内大奖。
言、洛两家都住在江畔别墅,言墨卿的父亲为了磨砺他的心性,让他与洛老师学习绘画。
初中十几岁的年纪,小洛初冥冥之中就被这位比她大两岁的邻家哥哥所吸引。
洛初直到接触言墨卿的那一刻才知道,父亲当初早一年送她上学是多么明智的选择。
她暗自庆幸着与墨卿哥哥初中、高中同校的那一年,让她有机会偷偷去看人群里闪闪发光的言墨卿。
素描课上,15岁的洛初,拿着铅笔在画架上描绘,偷偷瞥向身旁一本正经放空自我的大男孩,“墨卿哥哥,你有喜欢的人吗?”
他肆意地抻抻长腿,没有回看她,“没有。”
洛初心中窃喜,简短的两个字足以让小姑娘高兴一整年。
16岁的洛初,假装与言墨卿爬山偶遇,彼时的言墨卿以全额奖学金保送到莫城大学。
一只柔软的手扯着他的衣角,“墨卿哥哥,你交女朋友了吗? ”
言墨卿没有避开那只不安的小手,淡淡回应,“没有。”
17岁的洛初,追着言墨卿讲数学题,明媚的笑意染上眉梢,“墨卿哥哥,等我考上莫城大学,你再交女朋友好不好。 ”
言墨卿拿起圆珠笔轻轻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洛初,你的小脑袋瓜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好好学习,考上莫大再说。”
考上莫城大学美术学院,那是17岁的洛初唯一的愿望。
俗话说的好,被暗恋的人永远都有恃无恐。
没有人知道年少的洛初在等待回应的那一刻,就像是提到嗓子眼的小心脏被人紧紧攥住,片刻后才稳稳地落回胸腔,恢复心跳。
暗恋的感觉好比一个人的表演舞台,自由,享受,却也因为孤独泛着微微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