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寒月抚了抚父亲的后背,担心道:“父亲,您没事吧?”
看着父亲鬓边增生的白发,沈寒月一阵心酸,这几日为了她的事儿,沈父劳心劳力,人都老了几岁。
沈父深吸一口气,稳住身形,放开被沈寒月搀扶的手臂:“为父没事,你将帷帽戴好,等下不管那老东西说什么,不要怕,也无需动气,父亲不会让那群畜生带走你的。”
沈父握着女儿的手紧了紧,后又松开,身形一转挡在了女儿前面,朗声道:“开门!”
门房听到大老爷的吩咐,虽心中忐忑,依旧手脚利索的开了大门。
媒婆一见门开了,顿时收起刚才凶恶的嘴脸,涂满了白粉的脸上挤出几分假笑:“哎呦,大老爷,您怎么亲自来了,只是接个妾而已,只用将大小姐交给我们就行了,哪里敢劳动您大驾。”
她还记着当日被丢出府门的羞辱呢。
沈父疾言厉色:“女儿家的名声也是你们可以随意攀咬的?我们沈家只是商户没错,也不是拿女儿换富贵的狠读人家。”
“你既说两家定了婚约,将两家婚书,庚贴,聘礼单子都拿来!”
生辰八字是极为私密的,寒月的八字,连他后娶的蒋氏都不知道,没有他点头,他不信这老虔婆能拿出婚书,庚贴来。
媒婆被沈父的话堵的心头一慌,转而理直气壮道:“又不是明媒正娶的正经夫人,要什么婚书?至于聘礼,南安王府不差这点金银,能短了你们的不成,日后补上就是了,大老爷尽快将大小姐交出来是正经。”
什么劳什子婚书,庚贴,聘礼,南安王府打的可是空手套白狼的主意,一个妾室,要什么聘礼,给五两银子顶天了!
若不是人多怕闹得太难看,她现在就能摸出几两银子扔他脸上。
这沈家真是不识抬举,士农工商,商户最是低贱,能被南安王府世子看上,那是天大的福气。虽说南安王府胃口大一些,可凭借沈家大姑娘的才貌,将来生个一儿半女的,不就熬出头了吗?非要跟王府作对,将场面弄得这样难堪。
要不是王妃说了,办成此事,从沈家嫁妆的一百万两银里给她一千两做打赏,她何苦过来受这罪!
她的任务就是将人接回去,至于怎么接回去,她可不管。
媒婆眼珠子一转,看到了被沈父挡在身后的女子身上,那帷帽挡不住的窈窕风姿,生平仅见。
她眼神一亮,伸手就要去抓人:“我的祖宗!今儿个大喜的日子,您怎么穿了一身素白,多晦气!快上轿,大家伙儿都等着呢!”
只要将人强行塞进轿子里,这事儿就成了。
她看向沈寒月的眼睛亮的惊人,在她眼里,这不是个大活人,这是闪闪发光的财神爷啊!
就在她要碰到沈寒月的瞬间,只觉眼前一花,耳边传来“咚”的一声,脑海嗡鸣。
她茫然的眨了眨眼睛,沈府的大门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湛蓝的天空和飘动的白云。
片刻之后,浑身上下仿佛被巨石碾压过一样,泛起一波波剧痛。
媒婆终于意识到自己被打了,痛苦的蜷缩起身体,嗷嗷的嚎叫。
沈府门口,夏雪收回脚,扶着沈寒月的手纹丝不动,冲着沈寒月憨笑。
这可不怪她没提前问小姐,老婆子箭矢一样冲过来,她控制不住。
门口看热闹的人群冲着老媒婆指指点点。
“感情是强娶啊!就说沈家不可能将女儿推进火坑吧!”
“啥都没有,拿着这些破烂儿娶沈家大小姐?”
“我觉得这条件沈家要是答应,我明天就照着模样来娶沈家二小姐,好歹我给的是正头娘子名头呢。”
有人猥琐的嘿嘿一笑,开玩笑道。
南安王府世子的名声大家都如雷贯耳,大家一看便知这是仗势欺人呢。
神仙打架,他们这些升斗小民帮不上忙,也只能跟着瞧个热闹。
夏雪的一脚并不重,媒婆干嚎几声见没人理她,干脆坐起身来,拍着大腿哭嚎:“大家都来看看啊,沈家纵奴行凶啦!杀人啦!杀人啦!”
她扯着嗓子喊的震天响,偷偷觑着沈父和沈寒月的脸色。
市井小巷里长大的女人,没几分撒泼打滚的本事怎么混?她不信沈家不要脸面,今天沈家不交人出来,她能闹的沈家不得安宁!
沈父面色铁青,却拿这种不要脸的老婆子没法儿,气的心口涨疼。
沈寒月不耐烦听她哭闹,直接吩咐门房:“去报官,就说南安王府强抢民女不成,诬陷我们杀人!”
“寒月!不许胡闹!”沈父呵斥女儿。
以民身告官,是要先受三十庭仗的,寒月娇生惯养长大,三十庭仗下去,小命难保。若王府再招呼几句,刻意下了狠手,还没对簿公堂,寒月一条命就葬送进去了。
南安王府势大,顶多被御史弹劾十天半个月,他的寒月可怎么办?
沈寒月看了一眼顾府的位置,沈家门口闹了这么久,顾家不可能没有收到消息,此时不来,多半出了变故。
沈寒月看向父亲,用目光描绘父亲日渐苍老的脸,像是要将人深深刻在心里。
半晌,她压低声音:“父亲,您是沈家大房的顶梁柱,沈家离不得您。我若挺不过这一遭,不要相信族老和二房,找机会将二房分出去,大房家业分成三份,一份给大哥,一份您留着养老,最后一份以女儿的名义捐给晋元帝。”
“让沈家书局将我沈家遭遇编订成册,请了说书的和戏班子经久传唱。”
国库无聊,晋元帝需要钱,看在钱的份儿上,在她死后,会护住已经毫无威胁的父亲。
她的名声经过这一遭已经烂透了,拼着这条性命不要,她也要将南安王府拉下水。世家贵族别管内里烂成什么样子,没听说过谁家被告上公堂的,她不仅要让南安王府开了这个先例,还要他们欺男霸女的事迹,青史留名,受万人指摘!
媒婆一听,沈寒月要报官告南安王府,这还了得?
损了王府声誉,她也不用活了。
媒婆咕噜一下站起身,指着沈寒月怒骂:“你们沈家毁约在先!还想恶人先告状?一个整日里跟掌柜们谈生意的小娼妇,早不干净了,架子端的还挺高!要不是我们世子看她嫁不出去可怜她,哪个眼瞎的会娶这么个一身铜臭味儿的东西!”
她几次三番在沈家吃亏,心里早存了怨气,此时怒火心烧,骂的极为腌臜。
沈寒月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跳脚,正要吩咐刚才被沈父拦下的门房报官,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思绪。
“哪个不长眼的,骂我们国公大人眼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