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马走过粘着血迹和肉糜的山地,秦沧一阵唏嘘。
他还没有来得及领略所谓英雄风采,所看到的只有残酷。
在这个狗艹的乱世,安居乐业的说法太过奢侈,普通人连活下去的资格都没有,他亦如此。
如果躺平任艹的话,用不了多久他就会随着师父的势力一同被朝廷或哪路诸侯扫平,化作满地碎肉中的一份子。
无论是为了活下去,还是说志存高远在这乱世有一番作为,都不能躺平。
“得解决修行的问题,至少也要迈入门槛,原主这也太废了。”
秦沧忍不住吐槽。
这个世界是有修行的,除了纯粹粗暴的武夫外,还有兵家、道家、儒家三条道——四流为入门,超一流为当世顶尖。
境界中还有个上三品,不过当世不存,故成虚置。
想要入门,有一个硬性条件,那就是得有人领路。
武夫兵家多依赖于朝廷军队,道家是师门继承,儒家除了主要是在经学世家之中传承。
无人领路,就终身没有境界,哪怕你强得可以无境界酣战二三流境者,上限也是被锁死的。
……话说回来,平山的规矩也不算难,只要你能入门,就能找师父要到地盘、人口和一些兵力,作为发展的基本盘。
他看了一眼跟在自己后方的高顺,心思变得愈发迫切起来,丹田处热气如潮。
其他路线不管,现在的自己,兵家一途绝对是走得通的不是么?
……
鞠义带领残部完成撤退,此刻脸色阴沉、眸光泛着凉意。
想他纵横凉并,闯下赫赫威名,官府、豪族、贼盗皆不敢招惹。
这赫赫名声,一朝败于一女子手中,岂不可笑?
这块招牌要是砸了,鞠义安身立命之本也就没了。
卢植这闺女,竟恐怖如斯么?
“宗主,我们拿住了一个活口!”
这时,几个亲卫拖来一个俘虏。
之前追击的时,他赶的太欢,以至于卢藻下令收兵时,没能及时退回,这才落入敌手。
“饶命啊……”他哆嗦着道。
鞠义抽出刀,架在他脖子上:“白日交锋时,你们并没有使出那古怪的兵器,更无此阵,这阵法是卢藻教你们的?”
“不是。”民夫连忙摇头。
“不是!?”鞠义目光一缩。
“是小师兄秦沧。”
为了活命,民夫竹筒倒豆子一般,将秦沧卖了个干干净净。
鞠义越听越心惊。
“习武不成、修道半废、练兵不通!”
“平山最废的老六!”
“临时献阵,便将我败了!?”
说到最后,鞠义几乎咆哮。
自己输给的不是卢植的女儿卢藻,而是张宁的废物小徒弟?
这他吗——突然觉得更羞耻了怎么回事?
莫非此子以往在藏拙,故意韬光养晦?
等等!秦沧,是不是之前差点让自己砍了的道士?
他立即将秦沧的着装,描述了一遍。
秦沧身为张宁亲传弟子,穿着跟其他人区别还是相当之大的。
民夫连连点头:“没错,那就是小师兄了,长得很英俊。”
鞠义将刀收入鞘中,沉声道:“送他去见冀州方伯,将实情告知他。”
“是!”亲卫立即点头。
鞠义转过身去,脸上渐起冷笑。
“秦覆之?有些意思。”
“下次不会让他逃了,得抓过来,让他替我卖命才行!”
……
“三师兄,北边的鞠义部退走了!”
屯长急匆匆跑来汇报。
白衣男子侧过脸来:“此计被我识破,我不动,他自当退去。”
毕竟,小师弟那群人的价值加一块,都不如身为太平道骄子的自己。
一切,皆在掌握之中。
屯长一脸敬佩的拱手:“三师兄果然神机妙算!”
“走吧。”
屯长连忙将马牵来,奉上马屁:“此事之后,三师兄在河北之地必威名更盛,当为我太平道年轻一辈代表人物!”
“低调一些,这话不用你说,自有他人言。”
兵不血刃,计退鞠义,化解危机……呵,这一波,堪称完美!
平山。
此山并非是什么雄伟大山,而是在常山元氏城和真定城之间的一片山谷地带。
其实整个所谓的黑山军都是如此,张燕拥百万之众,怎么可能挤在一个山头上?
黑山军的活动范围,主要是在冀州的西侧,即常山、赵国、魏郡;并州的东侧,太原、上党,以及司隶的北面河内等地的山谷、乡村地区。
百万之众,也并非是百万大军,而是包括部曲家属、老弱妇孺在内的人口总数量。
要真有百万大军,那还有大汉朝什么事?
一波A进洛阳,砍了皇帝睡皇后他不香吗?
等秦沧等人赶回平山时,里面已摆开宴席,众人推杯换盏,热闹无比。
“这是在干嘛?”秦沧看得发愣。
“在吃东西!”甄道两眼发亮:“是在摆庆功宴!”
“庆功宴?”杜长也稀里糊涂:“提前摆庆功宴我能理解,可小师兄这功臣都还没回来,怎么就吃上了呢?”
几人领头往里走去。
一群人围在桌前,如众星拱月般围着一个白衣男子,就连秦沧等人来了都顾不上。
“鞠义何等强势?这几乎就是一盘死局,三师兄您到底是如何盘活的!”
说话的人名为李大目,在张角时期便是小头目,现在是黑山一方统领。
得到消息连夜赶来支援,因事出紧急,带在身边的战斗部曲只有百余亲卫。
黑山军是由一个个大小统领拼接而成的联盟体,内部组织较为散乱,人数虽众,但召集需要时间。
白衣男子,也就是平山三师兄张远志了,他风轻云淡的道:“敌人的目标从来都是我,既已窥破敌谋,按兵不动,其计自解。”
李大目叹为观止。
“我派人查过,埋伏在南边的那一路伏兵极有可能是张郃的千秋营。”
说话的人是个满面正气的男子——平山大师兄,徐正。
平日里,他主管平山事务,待师弟师妹们极亲善。
“张郃千秋营!?”
众人闻之,无不倒吸凉气。
徐正看向张述:“他也没有动手么?”
“我不入套,他们做不到灭口,事情干净不了,那动手便没有价值。”张述淡然一笑。
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既难以置信,又不得不信!
毕竟事实就摆在眼前,这么大的事张述也不至于撒谎。
“看似按兵不动,实则玄机无穷,化危难于无形之中,三师兄真是神了!”
“不错,此事传开,必为世人称奇。”
“我太平道也该有一俊秀扬名了!”
“三师兄实为我太平道之光,黑山天骄啊!”
震撼过后,众人争相赞叹。
李大目率先举起杯子,喜道:“来,为三师兄贺!”
“为三师兄贺!”
众人皆举杯。
“倒也不必如此。”
张述轻飘飘的说着,尽量维持笑容不要太过分。
“三师兄,你好不要脸哦~”
不和谐的声音冒了出来。
甄道以最快的速度上桌,手里端着碟子,正往碗里添着鹿肉。
徐正等人这才发现秦沧等人回来,一一打过招呼。
张述脸色淡漠的问道:“师妹,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鞠义明明是我们打退的,你在旁边看了半天热闹不说,还想抢功呢!”她口中囫囵,一面吃一面说。
“五师姐说笑了!”李大目哈了一声,不以为意:“鞠义和他部下有多强大家都是有数的,凭你们那点人哪是他们的对手?”
他冲着杜长喊了一声:“老杜,你说是不是?”
“李统领说的有道理,本来我们是铁定要完的,可谁叫我们有小师兄呢?”杜长呵呵笑道。
“小师兄?”
“小师弟?”
李大目和徐正等人,目带狐疑,扫向秦沧。
于是乎,杜长便将秦沧发明狼筅、推出鸳鸯阵、主张以守破敌之事,和整个战争场面描述了一番。
听完之后,众人目瞪口呆。
“老杜,你开什么玩笑!拿个大扫帚、临时编个阵就能赢鞠义?”李大目失笑。
“话做的假,人头做不得假!”
杜长脾气上来了,一颗脑袋直往桌上丢。
甄道小脸一白,不舍的将筷子放下,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这是……”
“这是鞠义的族弟鞠云,我曾经见过!”
有人认识鞠云,当场大呼。
杜长咧嘴:“我身后还有缴获和其他人头,你们自己去看。”
李大目不信,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很快又折返回来,面色古怪的看着张述:“这个……三师兄……您真的就是……去玩了一趟?”
包括徐正在内,一道道目光像是探照灯般打在他脸上。
张述僵在了那,脸上的笑意、风轻云淡、高深莫测,早已无影无踪。
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袍服下的肢体微微发抖,恨不能原地扭曲打滚。
“哪里哪里!”秦沧脸都要笑烂了:“还是多亏了三师兄按兵不动,又识破了对方的诡计。黑山天骄之名,着实无虚啊!”
“对不起,刚才是我失礼了!”甄道向张述行礼:“黑山之天骄,道门之俊秀,我在这里向你赔不是了!”
张述头皮发麻,面通红发涨,像是要炸开的皮球。
双手无处安放,屁股双腿夹紧,两脚十趾紧扣鞋底——噗——
鞋底被生生抠破,两根大脚趾插入泥中!
【注:此书中的超一流、一流……四流为境界划分,请勿代入演义武评体系。如演义中的张郃被认为是一流武将,指的是战力和一种隐形排名。
本书中非此意,而是单纯境界之称,例如张郃他也是一级一级走上来的,后来也可能超过一流;一个不知名的将领,他或许也有一流二流的境界。
简单概括:武评中的一流二流是学校排名,此书中的一流二流则是你在读几年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