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在医院的诊断室里,也无法彻底隔绝外面的狂风暴雨声,医生紧了紧衣服问她,“家属还是没有一起来吗?”
手机在手里握的更紧了一些,顾霆深已经半个月没接过她电话了。
“直接告诉我就行。”
医生叹气,摇头,“以你目前的身体状况这孩子最好不要,你还是叫家属过来商量一下先住院吧!”
都半年了,每次来都是她一个人,如今竟还怀孕了,按说应该是有家属的,可是病的这么重家属也不陪着,还能让她怀孕?
真是一点也不知道爱惜她。
她握了握手里的单子固执的问:“如果拼尽全力,我能撑到孩子出生吗?”这孩子是她的希望,她想留下。
至于病,她知道没法治的。
医生抬眼,略带遗憾,“你肾脏的肿瘤随时有恶化的可能,要孩子太冒险了……你还年轻,以后还会机会再有的。”
她知道,不会有了,以后再也不会有的。
她要留下他,就当她自私一回吧!
如果,非要死的话……至少还有孩子能替她好好活一次。
从诊断室出来时,外面还在打雷,雷声震耳,暴雨如箭砸在地上掷地有声,陈叔不能来接她了,犹豫着又点开了顾霆深的号码,起码要告诉他一声吧?
“嘟嘟嘟……”
一如既往地没有接通。
抬眼看到走廊大厅的电视上在放着明星的花边新闻,就算被雨声淹没了声音,也可以清楚的看到跟在程青青身边细心照顾的男人身影。
画面里的他小心的护着要落座的程青青,生怕她有半分的磕着碰着。
虽没有拍到正脸,只看一身穿着就知他家境殷实显赫,外加一身修长干净的背影,叫谁看了都难免要称赞几句。
“你说这都是第几次拍到了?这程青青也是个厉害的,明明连个像样作品都拿不出,偏能靠个神秘恋情出了圈,真是火的莫名其妙。”
“可不是嘛!在h国默默无闻了多少年,结果回国火了起来,上哪儿说理去?”
“不过我更好奇那位神秘恋人,你说会是谁呢?”
“这谁知道……”
议论声淹没在雷雨中,她想,她知道她的丈夫在忙些什么了。
手机重新放回到口袋,准备叫辆网约车自己回去。
外面有点冷,身上寒意更甚。
因为没有带伞,她是顶着雨往大门跑去的,才走了一半,口袋的电话却响了,是顾霆深打来的,这是他头一次主动给她回电话。
刚才的不快一扫而过。
或许他也是在乎这个孩子的?
“霆深。”
“你在哪儿?”声音还是那般冷厉迫人。
“在钟仁医院。”
“那正好,来一趟二楼。”
难道他抽空过来了?
胡乱的擦了擦脸上和头发上的雨水,难掩喜悦的往二楼跑去。
走廊上。
顾霆深坐在椅子上,看得出很着急,见她来了,立马起身上前,她急切的想要跟他分享,“霆深,我想留下……”
“快点,青青难受的厉害。”
他甚至都没注意到她脸上的苍白和潮湿,更是没问一句她为什么在医院,他只是在着急着他的程青青。
“所以你叫我来是……”喜悦凝固在脸上,期望着男人给她不一样的答案。
然而,“青青需要输血。”
她冷笑一声,就不该期望的,他怎么可能关心她的事儿?
“我不要。”
这是她第一次拒绝他的要求,一年前程青青出车祸受了很严重的伤,医院需要血,而她的血型正好与她匹配。
此后每次程青青身体缺血,他都要她抽给她,他说这是她欠程青青的,要还一辈子的。
可是,那天的车祸,她真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也真的没有推过程青青,但是无论她解释多少遍,他都不肯相信。
“林落落,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是命令。
这些日子她一直抱有幻想,希望有一天顾霆深能够相信她,能够重新调查真相,可是显然她的幻想是注定破灭的。
他拽着她不由分说的往抽血室走,她有些麻木,语气微弱的问他,“顾霆深,你有没有看到我给你发的短信?”
她告诉他她怀孕了,也告诉他今天来复查的,她满心期望,希望他至少能够喜欢这个孩子。
他越发的不耐烦,声音也降了几个度,“看了又怎么样?林落落,我没空跟你说废话。”
看了?所以是根本不在乎吗?
不在乎她,也不在乎孩子。
心再次蒙上冰霜。
疼得麻木窒息。
血液流失她眼前开始模糊,气息有些微弱道: “顾霆深,我真的不能抽血了……”她真不能再抽了,她的孩子会撑不住的。
然而他怎么会听?强硬的按着她,让护士继续抽,护士都看出她脸色不对了,犹豫道:“要不算了吧?这位女士脸色看着实在不好。”
“不用管她,只管抽。”
不用管她?是呀!他根本就不会在乎她的死活。
因为当年的车祸,他恨读了她。
意识越发模糊,她喃喃着问他,“顾霆深……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难过?”
十年喜欢。
五年婚姻。
就算是养一条小狗,也应该是有些感情在的吧?
然而,头顶是轻蔑的冷笑声,“林落落,你在委屈什么?你别忘了,这都是你欠青青的,就算你死了,也是要还的。”
要不是她,青青怎会被逼离开,要不是她,青青怎会出车祸?
林落落,她罪无可恕!
“欠她……我到底欠她什么?”
她唯一欠的就只有自己,她欠自己为了顾霆深放弃一切,欠自己没对自己好一些。
可是说这些都没用的,顾霆深他是没有心的,他拿了血就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哪怕此刻她脸色已经如同白纸,甚至连站起来都困难,他也没有看她一眼。
只是施舍般的留下一句:“晚上我会回去。”这是她用血换来的恩赐吗?
多么讽刺,她爱了十年,付出一切的男人却视她为敝履。
见她不对,旁边护士担忧的询问:“女士,你没事吧?”
“没事儿。”
撑着最后一点力气,虚弱的扶着墙一点一点的走了出来,路过程青青的病房门口时,她看到了一个极具温柔的男人在哄着她吃药,他脸上竟然也会有那样美好的笑容,他竟然也会那般的耐心体贴?
这一刻她甚至有些恍惚,不敢确定那个温和宠溺的男人到底是不是顾霆深?
这是她从来没有看到过的样子。
罢了。
不奢望了。
以后都不再奢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