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大山下班回家的时候,刚走到胡同口,就被邻居叫住。
邻居一副“我为你好”的样子,义正词严地说道:“听说你家北北下午和个男同志当街搂搂抱抱的,你回家可得好好说说她,就算处对象,也要注意分寸,可不能带坏了咱们这边的风气,我家闺女最近在相看对象呢。”
苏大山听到这话懵了。
他家闺女向来乖巧懂事知分寸,怎么可能会和个男同志当街搂搂抱抱!
“我们家北北什么样我们自己心里清楚,请你不要败坏我们家北北的名声!”苏大山生气地说,“再说你家闺女相看对象能不能成功跟我家闺女有什么关系!”
邻居见苏大山气成这样,只能摸了摸鼻子讪讪地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小声嘀咕道:“你家闺女自己做出来的事还不让人说,我看就是你这个当爹的给惯坏了,可惜她那副漂亮的脸蛋喽。”
苏大山喘着粗气走回家,进了院就大声吼道:“老婆子,你知道外面的人怎么编排咱们北北嘛,说咱们家北北当街和男同志搂搂抱抱!”
李淑芬正在给苏北北熬鸡汤,闻言赶快把苏大山叫进屋去。
她恨恨地说:“老头子,你别听那些嘴上无德的人的话,咱们北北才不是那样的人,她是在滑冰场被人推倒,摔倒后磕到了脑袋晕过去了,封家小子是心善才送咱们北北回来的。”
“你说什么,北北被人推倒晕过去了?”苏大山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说道。
这时苏家老大苏向东和老二苏向南也下班回来了,他们和苏大山在一个厂子上班,今天苏大山着急上厕所,下班后在大门口没看到两个儿子,就自己先回来了。
苏向东和苏向南刚进门就听到他们的爸爸苏大山说的话。
“北北怎么了?”
“爸,你刚才说什么?”
苏向东和苏向南同时说道。
过了一会儿,除了苏北北和住在筒子楼的老三苏向西一家外,老苏家所有大人都聚集在正屋里。
老苏家有三个儿子。
老大苏向东,比苏北北大了十七岁,他的女儿也只比苏北北小了一岁而已。
老大媳妇张雪花和婆婆李淑芬的关系一般,李淑芬觉得张雪花心眼太多为人太过贪婪,张雪花则认为她丈夫是长子她儿子是长孙,家里的好东西都应该是她的,觉得公婆活这么大岁数也没活明白。
偏偏苏向东是个孝顺的人,耳根子又软,经常夹在妈妈和媳妇中间受夹板气。
苏大山和李淑芬心疼儿子,只能在院子里给苏向东一家又盖了两间房子,吃住都不在一起,算是分了家。
老二苏向南是退伍军人,性格沉默寡言,老二媳妇孙秋怡也是个温柔能干事还少的人。
可惜他们的命不好。
他们结婚没多久就生了个儿子,结果儿子小时候生病没了,因为儿子去世孙秋怡身体一直不好,隔了好几年才再次怀孕生了个闺女,后来80年独生子女政策下来,为了不让苏向南丢了工作,孙秋怡没敢再去拼儿子。
孙秋怡因为没给苏向南生个儿子,总觉得低人一等,连带着闺女苏晓果也让她养得怯生生的。
苏向南其实并不在乎有没有儿子,可是孙秋怡温柔却执拗,根本听不进去他说的话,他心有余而力不足。
老三苏向西是三个哥哥中最有出息的,他高中毕业后拒绝接妈妈的班,选择下乡当知青,后来高考恢复后他考上了首都大学,毕业后回家在机关单位工作。
老三媳妇是苏向西的大学同学,在宁城医院工作,两人住在苏向西单位分的筒子楼里,只有放假才会回家看望父母。
……
苏大山坐在主位,他沉着脸看向小孙女:
“晓果你过来,你小姑姑晕倒的时候就你在她身边,你把这件事从头到尾仔细说一遍!”
被点了名字的小姑娘看着坐在面前瞪大眼睛一脸怒气的爷爷和奶奶,下意识地咽了一下口水。
她扣着自己的棉袄边,嗫声道:“下午,小姑姑领着我和三哥一起去滑冰场,我知道小姑姑是去相亲的,临走之前妈妈特意叮嘱我要乖乖的,要听小姑姑的话,不能给小姑姑添麻烦。”
“我们刚走到滑冰场入口,就有好多小摊……”
“三哥想吃糖葫芦,他停下脚步让小姑姑给他买糖葫芦,不给他买糖葫芦他就不进滑冰场。”
苏晓果越说声音越低。
“小姑姑没给三哥买,直接拉着我的手带我走进了滑冰场,我回头看到三哥一个人跑了。”
“我们进了滑冰场之后就看到了张家叔叔,他站在小姑姑身边说个不停,小姑姑都不理他。”
“没过一会儿,小姑姑说要领我回家,谁知道这时她突然身体倾斜倒了下来……”
“我看到小姑姑的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小姑姑躺在冰面上毫无反应。”
苏晓果说着说着眼角泛起了泪花,似乎想到了当时她心中的害怕。
“我害怕极了,可是张家叔叔却跑了,还好封雪她哥就在一旁,他直接背起小姑姑,并让我先跑回家里传信。”
苏家人听到苏晓果的叙述,都皱起了眉头。
苏向东瞪了一眼媳妇张雪花,说道:“瞧瞧你介绍的都是什么人,北北出事了,姓张的竟然直接跑了,以后你不许随便给北北介绍对象!”
张雪花点点头没敢出声,要是苏向东知道是她害苏北北晕倒的,即便苏家不许打媳妇,她一顿打怕是跑不了的。
苏向南沉声问道:“闺女,你看到是谁推了你小姑姑的吗?”
苏晓果听到爸爸的问话,她的身体一抖,手也紧张地攥了起来,接着才摇摇头,小声回答道:“没、没有。”
苏向南直觉他闺女的反应好像不太对劲。
他更加大声地问道:“晓果,你是真没看到是谁推的你小姑姑吗?”
苏晓果见她爸板着脸,顿时吓得哭了起来。
“二哥,晓果年纪还小,你这么吓唬她干什么。”
随着这道声音响起,苏家人才发现原本应该躺在窗尚静养的苏北北竟然出现在这里。
苏北北走到苏晓果身边,蹲下身来动作轻柔地擦了擦苏晓果脸上的泪珠。
然后声音温柔地说:“晓果不哭,这件事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就连姑姑都不知道是谁推的我,你一个小孩子又怎么能知道呢。”
近距离看着小姑姑额头上可怕的红肿,又听着小姑姑温柔安抚她的声音,苏晓果的嘴唇动了动,最后没忍住说道:“小姑姑对不起,我其实看到了推你的人是谁,但我不敢说。”
苏北北没有责怪苏晓果,她抬手摸了摸苏晓果的头,说道:“晓果不要怕,有我在有爷爷奶奶还有你爸爸妈妈在,这个家没人敢伤害你。”
苏晓果看着苏北北充满鼓励的眼神,她深吸一口气后,勇敢地说道:
“是、是三哥把小姑姑推倒的!”
“我亲眼看到是三哥趁着小姑姑不注意,伸手推了小姑姑一把的。”
“后来三哥见小姑姑晕倒,便威胁我不准告诉家里人是他推的,要是敢说出来就揍我,然后他就趁乱跑了。”
张雪花没想到苏晓果竟然看到了是晓武推的苏北北,慌忙中赶快为儿子开脱道:
“爸,妈,晓武肯定不是故意的。”
“小孩子心思简单,就是见他姑姑不给买糖葫芦,心里生气,一时上头了才推了他姑姑一下,这么点的小孩能有什么坏心眼。”
“只是没想到北北那么大个人,被小孩子推一下都能摔倒。”
老大苏向东没想到竟然是他小儿子推的他妹妹,他气得直撸袖子,瞪着眼睛问张雪花:“晓武人呢,你把这个臭小子给我叫过来!今天我要好好教育教育他,这孩子都让你惯得无法无天了!”
“晓武没在家,从下午出去就没回来,刚才我让晓雅出去找他了,俩孩子到现在还没回来呢,”张雪花一边卖惨一边为小儿子辩解道,“晓武怕是知道自己做错事了,才不敢回家的,这足以见得晓武不是故意推北北的,这都是意外!”
苏北北却从中发现了一件事。
她看向张雪花,疑惑道:“大嫂,如果晓武从下午出去到现在都没回家,你为何对晓武推我这件事没有丝毫怀疑……难不成你早早就知道是晓武推倒我的?”
苏北北的话刚说完,所有人都看向了张雪花,眼神中充满了怀疑。
听到这话,张雪花的心顿时咯噔一下,她知道她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她勉强稳住心神:
“北北,我怎么可能早早就知道,我就是觉得晓果这孩子老实,晓武又是个皮小子,晓果肯定不会说谎的,那肯定就是晓武推你的。”
“我是晓武的妈妈,下意识为晓武辩解才会这样说的,你别误会……”
然而没人是傻子,张雪花平日里的为人是什么样,所有人心里都清楚。
张雪花向来护孩子,谁敢说她家孩子一句坏话,她就敢骂这个人全家。
现在,眼看着这么大一盆脏水泼到她儿子头上,她应该坚决不承认这件事是她儿子干的才对,谁成想她竟下意识地去辩解,可见她心里有鬼。
李淑芬看向张雪花的眼神更是淬了读一样。
她直接拿起鸡毛掸子抽向张雪花,一边抽一边怒斥道:“怪不得你会好心给北北介绍科长的儿子当对象,我还奇怪条件这么好的男同志你怎么没留给你自己女儿晓雅,原来你竟然心肠如此歹读,想趁机坏了我闺女的名声让她嫁不出去!”
“你可真是个读妇!”
“我和老头子造了什么孽,竟然有你这样一个儿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