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虞夏自己都没注意到手里的皮筋不知何时无影无踪了。
“谢谢。”她大方接过,又忍不住再一次看向身前的那个男生,虽然他背着光站在夜色里让人看不清面容,但她莫名感觉眼前人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些灼烫。
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油然而生。
“你……”
“虞夏,磨叽什么呢!一会儿没热水了——”白昭乐踮着脚冲她招手,她走着走着一回头就发现人不见了。
“哦哦,来了,”虞夏局促地回应,连忙将头绳攥紧掌心,然后又对着来人重复了一遍,“谢谢。”
第二天,距离军训结束倒计时还有最后两日,大家也没有往日那么半死不活的样子。只不过太阳读辣,众人被晒得有些蔫。
下午站军姿的时候,白昭乐耐不住寂寞,小声和虞夏讲悄悄话:“你看那边,你知道那是哪个专业的不?”
虞夏顺着白昭乐下巴点着的方向看过去,跑道对面确实还有一个班,但是隔得远,并不怎么能看清人。
“不知道,怎么了?”虞夏好奇地张望了一番,又碍于教官的威严,怕被逮着罚做深蹲起,只得又连忙站端正。
“好像口腔医学院的,”白昭乐津津乐道,见虞夏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她连忙补充道,“听闻小道消息,他们专业有个好帅好帅的男生。”
“多帅?”虞夏怀疑地瞥了她一眼。
教官刚好从她俩眼皮底下走过,白昭乐低着头,夸张地做着口型,却只敢发出气音:“一米八几,高鼻梁,重点是特别白。”
“比你还白。”她强调。
“像死了三天的那种?”虞夏打趣。
气得白昭乐翻了个白眼:“有你这么咒自己的吗?”
虞夏忍不住低笑了一声,一抬眼,就见教官甩过来了一个警告的眼神,她立马封了口。
好不容易熬到了解散,乔思思一溜烟就蹿到了她们这边的队伍里来。
“我看你俩好半天了,聊什么呢聊什么呢?”
“原来你在看我们啊。”虞夏故意凉嗖嗖地说。
乔思思莫名其妙:“不然呢?”
虞夏:“比如对面的帅哥啊……她说的。”说着冲白昭乐努了努嘴。
乔思思恍然:“你们说的是口腔的吧?”
白昭乐顿时来了精神:“你也知道?”
乔思思神秘莫测地点了点头:“有所耳闻,好像确实挺帅的,昨天不是拉歌会吗,大家都混在一起坐的,那哥们就被人拍了,挂表白墙上捞人呢!”
白昭乐:“捞着了吗?”
乔思思耸肩:“不清楚。”
虞夏听得犯困,打了个哈欠道:“医生有什么好的啊,没钱没时间还没头发。”
“你这是职业歧视,是刻板印象。”白昭乐义正言辞,“我堂哥就是医生,人现在好着呢,头发也相当浓密。”
“你堂哥多大?”虞夏抱着胳膊。
“二十八,怎么了?”白昭乐一仰头。
虞夏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十年后你再说这话也不迟。”
下午的军训告一段落,又刚好是晚饭时间,芜城大学的学生大多不约而同往食堂走去。
芜大的食堂不得不说算是一个比较勾人的点,中规中矩的校区里修了三个食堂,虞夏她们在食堂解决了一年的三餐,目前还没吃腻。
黄昏的光变得隐隐绰绰,热浪在空气中翻滚撕扯。虞夏低着头,脚尖小心翼翼地踩着夕阳的余晖透过重重叠叠的树叶投下来的光斑。
去往食堂的路上,路过一个小篮球场,几个男生围在那边投篮,还有几个是穿着军训服的学生。
白昭乐眼睛相当尖,遥手一指:“那位就是我说的口腔系帅哥。”
虞夏虽然不贪图美色,但到底是个俗人,被白昭乐反复强调,也不由得望过去。
篮球场中央围着几个挺高的男生,最显眼的便是一个身着迷彩军训服的,个身高目测一米八五左右,身形劲瘦颀长,愣是将平平无奇的军训服穿得有模有样,还有几分笔挺。
而且如白昭乐所说,这人确实白,甚至与身边人都有了皮肤色差。
虞夏看向篮球场的时候,他恰好投了一个漂亮的三分,也不与周围的人多交流,只是一个人逆着光大步走到场边,拎起一瓶矿泉水猛灌了几口。
可惜离得太远,只能大致看见面部轮廓。
“说实话,没看清脸,”虞夏实诚说道,“不知美貌,不予评判。”
白昭乐似是早就料到她会这么说,无语地摆了摆手:“走了走了,吃饭去吧,今晚上有新出的卤菜,一会儿去晚了没了。”
“行,等会儿我去占位置,”虞夏将视线收回,“……记得帮我多加点小米辣。”
说着,三人并排朝食堂走去。
明天就是军训的最后一天,下午最后的安排就是军训闭幕汇演。一想到马上就可以摆脱这段惨无人道的生活,几个人的步伐都轻快了不少。
“明天晚上就出去吃吧,犒劳一下我的胃。”乔思思捂着肚子哀叹,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虞夏,之前让你推荐几家比较经典的店,有头绪没?”
虞夏轻蹙眉:“有一家羊肉涮锅店,开了得有快十年了吧,我小时候就在,味道也不错,不知道你们——”
身后,突然有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虞夏话说了一半,条件反射微微侧过头。
乔思思不解地追问:“不知道什么呀?别小瞧我,我其实也挺能吃辣的。”
说话间,一阵风追上了她们的脚步,卷走了夏日黄昏的最后一丝余热。
“虞七七,你的东西又掉了。”
一道淡淡的声音不轻不重响起,像是夏日冰柜里的起泡酒,带着微醺的味道,一点一点戳破在夜色中,相当有辨识度。
虞夏错愕地回身,身前一片阴影落下,刚好将她笼罩起来。
她也终于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少年身着白色短袖和军训裤,背脊如松,周身带着一股清冷干净的气息,混着若有若无的皂角香。
黑色碎发下眉眼疏朗,唇线勾勒出一个相当克制的弧度。
她低头,见他掌心躺了一枚小小的黑色发圈,是她的。
虞夏又重新将视线移上去,眼前风光霁月的少年模样与她回忆中那个个头不高、很白、也很乖巧的小男孩逐渐重合。
像是有什么东西从她的回忆里被生拉硬拽了出来。
唯有那道莫测的目光从始至终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清清淡淡,宛如冰河下深不见底的雪水。
她终于忍不住脱口而出:“贺闻清?”
从初中到高中,跟虞夏关系好的人都知道她是独生女,有个漂亮却严厉的单亲妈妈。
然而鲜少有人得知,在小学的时候,虞夏也曾骄傲地说着自己有个弟弟。
而眼前的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她那个便宜弟弟。
准确来说是,前继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