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快走出后山,哪料听得山坡脚传来嘈杂的争吵声。
“老赵,你这不是赢了不少钱嘛,借我们兄弟五十两,等我明日赌赢了就还你。”
“你……你这上次借的还没还……”
“怎得,你钱那么多,我俩还是穿过同一条裤子的交情,借点怎么了?”
“我……我真没钱了,今早儿输光了……”
领头人笑容凝固,阴森招手:“给我打!”
五个人将唤做“老赵”的男人围在中间拳打脚踢,一时间哀嚎遍野。
这一打怕是要打掉半条命。
菩然自然识得这人,可没少诋毁过母亲。
她站在远处没动,一双乌黑深邃的眼睛静谧广袤。
正如她所说,这些人的苦难还在后面,在丑恶的浴望下挣扎,直至覆灭。
根本用不着琉因出手。
……
少女身姿单薄纤细,宽大袖袍盈满清风,乌发盘在脑后只用一根木簪固定,鬓边两缕碎发漾起柔软弧度。
她的肌肤是玉质的莹亮白皙,气质冷清却不显尖锐,尽管现在穿着粗布裙仍难掩风华。
琉因一路总是悄悄打量她,眼中越发流光溢彩。
怎么办,越看越喜欢。
他的心蠢蠢欲动,喉结滑动,带有不知名的晦涩:“菩然,我们别去连城找色欲了,就这样一直游山玩水下去吧。”
他怕与色欲一见面,小师妹这魂就被二师兄勾走了。
至少是现在以及未来一段时间,他不想让她的眼睛注视别的男人。
“游山玩水?”
菩然面无表情指着周围凄凉荒野。
“你把身无分文吃不上饭喝不上水,走的两条腿都快断了还看不见小镇,除了荒草还是荒草的野外求生叫游山玩水?”
说的好生浪漫啊。
这浪漫给你,你要不要?
她很凶,跟先前表现出的神女气质一点都不像,巨大落差让琉因难过的眼眶湿润。
“又哭什么?”
“我有点饿……”
她把最后一块柿饼往琉因嘴里一塞,少年挣扎许久,才撕下没被咬过的那半递给她,小声:“给你吃。”
其实一路上菩然很宠他,他说累她便放慢脚步,说无聊便讲个故事,说饿便被塞个柿饼。
她自己都没吃上几块。
琉因眼睛红通通,心柔软的不像话,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将食物分给对方。
他是“暴食”,是永远填不满的饥饿浴望,对食物执着到可怕从不分与他人的暴食。
菩然知道这点,所以在看见少年挣扎半晌,最后下定决心递出半块柿饼时,她的惊讶显而易见。
她也没推辞,柿饼本来就是她家的嘛。
少女刚咬上一口,琉因已经在她面前蹲下。
菩然:“?”
她嚼着柿饼腮帮鼓鼓,歪着脑袋一脸不解的看向琉因。
“腿酸了吧,我……我背你。”
只是扭头瞧她一眼,就急急收回视线。
少年的心怦怦跳。
好想戳戳她的腮帮。
像小松鼠一样。
好可爱!
菩然做梦也想不到,这个暴食居然想跟她搞纯爱。
她也不矫情,我把你喂得精神饱满,你背我走两步怎么了?
轻巧跳上少年布着一层薄薄肌肉的后背,她宽慰:“你成长了。”
还在这因肌肤相贴扭捏害羞的琉因,完全没发现她这副“我家有儿初长成”的老妈子欣慰语气。
“菩然,我以前没和别的女孩子这么贴近过的。”
揣着一颗小鹿乱撞的心,他在极力表达自己的清白,还有小师妹在他心中的特别位置。
“别气馁,凡事都有开头,我相信以后会有更多女孩子愿意与你贴近的。”
别怀疑自己的魅力,光靠这张脸你就可以让无数女孩子倒贴了。
琉因:“……”
他一梗,收整心情鼓起勇气再次尝试。
“我……我以后只背你!”
“行啊,但我以后肯定不止让你一个人背。”
菩然又咬口柿饼,坦荡的简直想让人给她竖大拇指。
以后要是累了,身边有熟人要背她,那免费的不用就是傻子。
但她身下的小少年身子猛然一僵,头顿时蔫巴巴垂下去,闷闷的“哦”了一声再也不说话了。
他的心口有点堵。
可是他不说,菩然更不会主动说,人家老神在在趴在背上正准备打盹呢,没有办法琉因又忍不住开口:
“你陪我说说话,我无聊。”
“别闹,先让我睡会儿,等会进城我得赚钱供我们接下来花销。”
从少女腿弯穿过的手臂往上提了提。
琉因:“我们可以去抢啊,那么多富人,就当劫富济贫了。”
登时他的脑袋被人拍一巴掌。
少年吃痛,对她伤心欲绝:“干嘛打我!”
“不要抛弃我们高尚的人格,有能力挣钱干嘛要去抢。”
菩然说的正义凛然,此刻的她还没被社会这个大染缸染的乌黑,还想着爱拼才会赢。
那耿直上进的精神完全没有感染到琉因。
……
两个穷鬼进城后,一起深呼吸。
真好啊,这有人的空气。
平坦的道路一下宽阔,两旁店铺栉比鳞次,行人来往,打马游街,各色食物飘香差点把暴食的魂都勾走了。
菩然眼疾手快拉住他:“我们没钱!”
他痛苦的快哭了:“我去抢!”
然后脑袋又挨一敲。
“抢什么,不准做违法的事!我们分头去赚钱,有没有那种工资日结的活?”
琉因揉着脑袋:“怎么可能有,谁家不是按月发钱的……”
“哎,你看这宋府又招人了,你们去不去?”
招人?
菩然耳朵一竖。
“我倒是想去啊,只要端茶倒水一天就能拿五两白银,不就是天上掉馅饼么,可是听说那宋小少爷极其难以伺候,人还爱施虐……”
一天五两白银?
她的眼珠滴溜溜的转。
“我也怕这点……啊啊啊啊不管了不管了,反正就一天,我去!”
墙边围了一群少女,对着上面的招聘告示讨论不休,琉因傻眼。
不是吧?
真有日结的活啊?
菩然身如灵燕钻到最前方,看着告示眯眼一笑。
端茶倒水就行,工资还日结,五两白银阔绰的要命。
菩然抿唇,还是泄露一丝兴奋:“就这个,等我赚了钱咱们雇辆马车去连城。”
琉因:“……”
你难道没听她们说那什么宋小少爷爱施虐吗?
你都不怕的吗?
菩然不怕,不仅不怕还给人揍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