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妃,您可有事?”
白蔻送仁松公公出了院子,不过一会儿,回来就看到宋如照抓着阮溱不放的一幕,心下一急,快步上前拍开宋如照,小心扶住阮溱。
近距离看阮溱脸上的印子,白蔻只觉得下手的人心真狠,也埋怨自己刚才怎么没在宋如照脸上扇一巴掌。
果然宣平侯府这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阮溱看着白蔻眼里毫不掩饰的担忧与自责,内心有几分微妙。
这是这几年来,她在除春安以外的人里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眼神。
还是第一次才见到的人。
垂下眼帘,轻轻地摇了摇头,将手从白蔻的手里抽出,朝春安的方向走了几步。
“阮溱,你以为你这就可以当上世子妃吗?煜安王府怎么会要你一个偷人的世子妃。”
宋和宜看着宋如照被人扶起后,和不久前在屋内一样,指着阮溱语气刻薄:“况且一个哑巴,如何配的上煜安王世子那样尊贵的人。”
她都见不到那样谪仙般的人,阮溱又怎么配?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整个院子,随之落下的是白蔻淬冰的声音:“放肆!辱骂世子妃者,掌掴三十,打!”
她正愁没打人替世子妃出气呢,这下可好。
“是。”
一道黑影落下,直接伸手封住宋和宜的穴位,踢着她的膝盖让她跪在地上。
一切发生的非常快,等宋如照反应过来时,身前已经站了几个全身裹在黑色里的人,周身气质阴冷,让人根本不敢动。
她只能被自己的婢女扶着,看着宋和宜被掌嘴。
哭喊声瞬间传遍整个院子,只不过没人敢动。
阮溱抿了抿唇,原来被人护着还不会受到伤害,是这种感觉吗?
这些年来她早已习惯被如此辱骂,对她并不会造成伤害,可是她身边的人总是会为此生气,之前是春安,现在,是这个叫白蔻的人。
尽管是圣上赐婚,可她如今这副样子,的确配不上煜安王世子那般绝世的人,作为煜安王府的人,白蔻为什么看她是那么的尊重和小心呢?
是白蔻一人,还是,所有人?
阮溱看着白蔻,心底充满着疑惑。
白蔻收回看宋和宜的视线,转眼就对上了一双温柔好看却苍凉没有光亮的杏眼。
心下一疼,朝阮溱行礼,细声开口:“世子妃,属下名唤白蔻。”
阮溱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的。
白蔻继续开口:“世子妃,属下随仁松公公来,是为了接您去煜安王府的,您,愿意去吗?”
最后一句问的小心翼翼,白蔻脑海里想起来宣平侯府前,在书房,容颜绝世,一袭白衣高贵的男人,沐浴在阳关下,如神明般,声音温和而又不容质疑:
一定要把人带回来,世子妃想做什么就帮着一起做!
只是主子,您还没说世子妃如果不愿意回王府该怎么办呢。
感觉世子妃并不是很想去王府啊!
白蔻面上不显,看着阮溱露出来的犹豫,心里忐忑的不行。
不管如何,她一定要尽早带世子妃回煜安王府,这宣平侯府多待一会儿都让人感觉想作呕!
去煜安王府?
阮溱的视线慢慢扫过旁边的所有人,最后定格在昏睡的春安身上。
如果没有这道圣旨,她会被送去苦令寺,那个条件艰苦的地方,她这副身子,也撑不了几天吧。
裴氏不会让她带走春安,在她走后会一直折磨春安到最后一刻,而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本以为,主仆二人的命运也就这样了,她也做好了准备,在喂春安吃下那颗药以后,她就一直在等。
直到这道为她而来的圣旨——阮溱感受着手上绸缎的质感。
她如今成了煜安王世子妃,对宣平侯府又多了利用的价值,以裴氏的性子,去苦令寺和把她逐出家门一事也会不了了之。
继续留在宣平侯府直至成婚,碍于圣旨,她的日子也会与之前一样,不会有人打扰,还能照顾春安。
如果她去了煜安王府,宣平侯府是无法对她如何,可对付一个小小的春安岂不容易?
以宋和宜的性子,今日吃了亏,指定要在春安身上发泄回来,她好不容易保下来的春安又会在遭凌辱。
况且她多年被关在院子,不与外界接触,一个人去煜安王府,真的会感到茫然无措与害怕。
除非,她把春安带走……
只是,真的可以吗?
听说煜安王府的下人都是从小培养的,从不收外面的人,春安,真的可以随她一起去吗?
白蔻随着阮溱看去,是那个被打的侍女,立马就明白阮溱的犹豫,连忙开口:“那位姑娘是世子妃的人,自是也随世子妃一同入府,府里的医师会好好医治她的。”
‘我真的可以带走她吗?’
阮溱听到这,眼睛难得有了一丝光亮,伸手朝白蔻比划道。
白蔻肯定的点头,“当然,世子妃您想要如何都可以,属下等都听您差遣。”
阮溱的注意力反而不在自己可以为所欲为上,而是在白蔻可以看懂她的手语上。
‘你可以看懂我的手势?’
她无法开口说话,刚刚下意识就打了手语,本以为白蔻看不懂,毕竟宣平侯府除了春安就没人看的懂。
“回世子妃,属下当然看的懂。不止属下看的懂,煜安王府的人都看的懂,去了王府,您不用担心与人交流会有不便。”
白蔻浅笑道,言语中只觉得这是一件寻常事,并不值得惊讶的。
而阮溱内心是真的感到讶然,自她无法开口说话,府中下人看她的眼神一日比一日轻蔑,有时春安不在,她不得已要找人,而府中下人多不识字时,她打手势,对方也只会觉得烦躁看不懂,匆匆就把她打发了,面上尽是厌恶与不耐烦。
其实手语就是手势的比划,并不难理解,只要稍微用点心就能看懂,只是没有人会为了一个哑巴而浪费时间去了解罢了。
不止宣平侯府,其他府邸也多如此,而现在,她听到的是,煜安王府每人都看的懂手语,多么的不可思议啊!
这样的王府,竟能做到如此嘛。
看着阮溱面上的讶然,白蔻抿唇一笑,“世子妃,煜安王府所有人都很好,都很期待见到您。”
尤其是世子,已经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
期待,她?
阮溱眼睫轻颤,心里蓦然一动,异样的感觉划过。
阮溱,去吧!左右结果不会在坏了。
‘好,我和你去王府。只是,我要先做一件事。’
阮溱看了一下自己白衣上的血迹,不用想都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狼狈。
白蔻连连点头,扶着阮溱进屋,同时吩咐人小心转移春安,这个小侍女对她家世子妃很重要,一定告诉王府里的人好好照顾。
来到屋里,触目就是一片凌乱,白蔻哪能不明白之前发生了什么,还好她来的及时,晚来一步,指不定世子妃会被怎么对待。
宣平侯府……很好……
阮溱无视原本不该出现在房里的东西,想走去拿衣服,心口突然传来一阵绞痛,腿下一软,撑着半倒在窗尚,脸上满是痛苦。
“世子妃!”
白蔻心都颤了,不止是因为阮溱的突然发病,更因为阮溱因为捂住心口而滑落的衣袖,里面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骨头明显的凸起,让人感觉好像一捏就会碎。
现在这截脆弱的手腕,布满了青紫和抓伤,有些地方都已经发黑了,足以见得握这手腕的人用的力有多大。
她刚刚竟然没有发现世子妃手腕上这么严重的伤,真是该死。
只是眼下的情况容不得白蔻过多自责,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白的药瓶,匆忙倒出一颗,上前半抱住阮溱,将药丸给人喂下。
阮溱自春安被打就一直强撑着,加上后来的圣旨,神经上的紧绷压住了身体上的不适,等到一切都安定下来,阮溱一放松,心疾带来的痛苦就迅速带走她所有的力气。
“世子妃,您好点了吗?”
白蔻轻声询问,那药是世子爷一早就给她的,是神医谷目前制出的对控制心疾发作最好的药。
只是,世子妃的身体情况比世子预想的还要糟糕啊……
必须要尽快回府!
吃下药,阮溱拽住自己心口处的衣服缓了许久才缓过来,出了一身汗,因为疼痛,身子还在轻微颤抖。
明明只是几息之间的事,但是阮溱的痛苦还是深深刻在了白蔻的脑海中,她不敢想象,如果是自家世子爷在这里,该有多心疼。
阮溱眼尾泛红,听到白蔻的询问无力的点了点头,心疾这次虽然发作的凶猛,但是因为那颗药,她的痛苦已经减少了大半。
只是,那件事不能自己做了,真是遗憾啊……
和白蔻说明情况后,阮溱半靠在窗尚,平复自己的呼吸,看着白蔻将桌案上的画卷全部堆到一起,把门前的盆子里点上火,在一部分一部分将画卷扔进去,尽数焚毁。
看着画卷燃烧形成的灰烬扬起,顺着风往外飘去,那么小一点点黑色,飞的却那般高,像蝶翅一般,慢慢飞出这个院子的高墙,去到了外面。
就像她和春安一样。
从今天开始,她和宣平侯府就在没有关系了,这些烧掉的画卷算是对那个曾经在冬日里为她披过衣物的小小少年最好的报答吧。
她与宣平侯府,与裴氏,终究是没有亲缘罢了。只是那毕竟是给她生命的人,她合该报答,这些年,就当全了与裴氏这一世的母女情分吧。
其余人,恨,就算了吧。恨一个人太累了,这还是一大家子,不值得!
从此便桥归桥路归路吧……
只是她曾遗憾的没有与生身父亲相同的姓氏,倒是成了她如今唯一的庆幸了。
阮溱失去意识前这样想着。
——
阮溱这一次昏睡了很久,在脑海中,一直有一个好听的声音在唤她“溱溱”。
声音温柔缱绻,包裹着无尽的疼惜,听的她的心隐隐作痛。
许久,一切归于平静,阮溱睁开眼,映入的是一个陌生的环境,还没有反应过来,熟悉的憋闷感从心口袭来,只得把手抵在心口难耐的皱着眉。
下一刻,就落入一个充满梅香的怀抱,抵着心口的手被轻轻拿开,穴位被轻柔按摩着,与此同时,一杯温热的水凑到嘴边,耳边响起男子温柔的低哄:“乖,喝点水。”
阮溱觉得这个声音很耳熟,一时想不起来,只能先就着杯子浅浅的抿了一口。
心口的不适慢慢散去,阮溱这才抬眼看抱着自己的人是谁。
这一望,就撞进了一双如秋水般温和清澈的形状好看的琥珀色凤眼。
眼前的男人一袭雪色锦袍纤尘不染,可见之处用金丝绣着朵朵梅花,长长的墨发只用一根玉簪挽上去一部分,肤白胜雪,眉眼精致如画,一眼望去如谪仙般清雅矜贵,偏偏看过来的眼里盛满了柔光,仿若神邸下入凡尘。
阮溱有一瞬间的惊艳,无疑,只是因为眼前的人长的太好看了,比女子还美,是绝美。
而这份美之下,又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女气,只觉得圣洁高贵,让人不敢亵渎。
而大殷长得这么如此好看不似凡人的男子,只有一人。
她未来的夫君,大殷唯一的天子骄子,煜安王世子,容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