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陈阳从睡梦中醒来。
阳光透过纱窗照进病房,窗外是如林而立的高楼大厦,天很蓝,飘着几朵白云。
一手支撑起身子,陈阳慢慢起身,来到窗前,温暖的阳光扑到脸上,像刚出浴的美人一样诱人。
身后传出刘小雅轻轻的鼾声,一张小窗尚,娇媚的女孩穿着丝绸睡衣,双腿夹着毛毯,露出一条白皙细嫩的修长大腿。
这是在住进医院的第七天。
这些天里,以头部受到创伤为借口,旁敲侧击的,渐渐从刘小雅口中,弄清楚了有关于自己现在身份的一切事情。
此刻所在的林城是一座省会城市。
金湖区是刚挂牌不到五年的新区,随着这些年的迅猛发展,山川林地被夷平,一栋栋高楼拔地而起,宽阔的道路纵横交错。
许多资本也在这期间涌入进来,不少人籍着这股东风扶摇直上,催生出几个新兴家族,形成了一个一环套一环的新的商业圈。
蓝家便是其中之一。
自己和蓝家本来没有太多关系,然而在父母离婚之后,母亲与初恋——蓝家的一位男子,组成了新的家庭。
一开始蓝家自然是极力反对,因为母亲那时是这位继父的秘书,两人身份悬殊,门不当户不对,又还带着一个儿子。
在这样的情形下,很难不让蓝家人认为,母亲与继父的结合,心里抱有其他意图。
但两人在经历过上一段不幸的婚姻之后,铁了心要结合在一起,意志无比坚定,蓝家人再反对也没用了。
两年前,母亲和继父在一次出差的途中,双双死于一场车祸,留下自己和一个就大三天,异父异母的姐姐。
兴许是心怀恻隐,蓝家并没有将自己逐出家门,如今依然和姐姐还有许多蓝家人在一起生活。
因为长期寄人篱下的缘故,据刘小雅说来,自己原本是个性格很闷的人。
这倒是情理之中,没有父母关爱,又生活在一个原本就不喜欢自己的家庭里,很容易形成内向的性格。
再加上家中不少同龄的孩子总喜欢有事没事嘲笑、奚落一番,所以便活得像个边缘人一样——连那个姐姐也不爱与自己说话。
不过,这些天里,在刘小雅看来,自己倒像是突然开窍了一样,懂得说笑逗趣,偶尔还会毫无羞涩的讲一些带点颜色的笑话,简直判若两人。
对此只用脑袋受到创伤就能很好解释。
反正她也不懂,而医生也说在头部受到撞击的情况下,性格上确实是有可能会发生变化。
这次的被绑架,并不像绑匪的临时起意。
因为自己这样的身份,和蓝家人里那些穿着时尚的孩子大不相同,他们没理由绑架这样一个孩子。
或许是受人指使。
但其实也说不通,自己身体里流淌的并非蓝氏血液,对他家的财富啊,家产啊什么的,构不成太大威胁。
也许只是绑错了人,现下只能这样去想。
这些天里,唯一比较熟悉的人,只有身后这个还在酣睡的女孩。
刘小雅其实不是正儿八经的护工,似乎和蓝家是什么远亲,高中毕业后,便成为了自己和姐姐的保姆。
性格活泼,热情,开朗大方,唱歌也很好听。
神经比较大条,大概是因为六岁的年龄差距,让她一直把自己视为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时常做出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行为。
比如有时候会在自己面前走光啊这些。
她似乎还没有意识到,就算自己只是个还没满十三岁的孩子,其实也已经血脉觉醒。
不过在自己的生活上,她倒的确是恪尽职守,从这几天无微不至的照顾来看,即便是以前,她也是个足够称职的保姆。
昨晚看着电视里唱歌类的综艺节目,自己怂恿她去报名——她唱歌确实很好听,说不定未来会成为一个大明星。
当时看她似乎有些意动,只是不知道敢不敢下定这个决心,有没有勇气迈出第一步。
住院的一应费用,是由蓝家一力担负着,而平时每个月也会按时给点生活费,这倒是让人有些意外。
至于那个成天画着烟熏妆,头发染得五颜六色,浑身杀马特气息的姐姐,每天会来探望一次,时间不定,每次来都只是酷酷的说几句话,呆不上五分钟就会离开。
但不管怎么说,多多少少也会有点受到亲人关心的温馨感,至于说感情有多深厚,恐怕也是谈不上的。
生命里不再时刻伴随着血腥杀戮,不用睡觉时都要把打开保险的手枪放在枕头下,更不用担心突然会有人破门而入。
岁月静好得不可思议。
再过几天,九月份开学,自己升入初二。
这一世,能像个普通人一样,按部就班的念书,步入社会,参加工作。
或许会在高中,也可能是在大学,谈上几段恋爱,然后结婚,生子,慢慢老去——真是让人愉快的生活憧憬。
而眼下自己只需要扮演好一个十三岁少年,一应生活琐事,听从小保姆的安排,过着属于这个年纪安稳的生活。
真好。
其实陈阳的身体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只是在车子的翻转中,被擦伤得有点惨不忍睹,经过这几天的休养,今天便可以出院。
刘小雅醒来后,如同往常一样,用她柔媚中略带沙哑的嗓音,和陈阳说了声早安,再去卫生间洗漱一番,然后是两人的早餐时间。
中午,她去办理出院手续,回来时给陈阳带了一套崭新的衣裳,灰色T恤和黑色短裤,以及一双灰白色的运动鞋。
八月的烈日炎炎,空气在高温中都变得有些扭曲。
陈阳走出医院,街上没看到多少人影,倒是有许多满载泥土的双桥车引擎轰鸣,络绎不绝,卷起漫天黄尘。
用不了几年,金湖区将会在迅猛的发展中,一跃成为林城的经济,文化中心,是个既热闹繁华,又很宜居的新城。
陈阳对买房没有执念,但此刻看着斜对面如火如荼的工地,一座座高楼即将拔地而起,心里不免也是有些意动。
总不能一直寄人篱下。
蓝家的那些长辈倒是不会当面说什么,但从那些同龄的孩子的某些行为来看,私底下恐怕会是另一副面孔。
当然,其实无可厚非,毕竟他吃人家的,住人家的,怎么不遭受白眼和欺负。
心里正想着这些事情时,一辆奔奔轿车从身后驶来停下,开车的是刘小雅。
陈阳坐进副驾驶,在一位新手女司机紧张的神情下,有惊无险的回到了住所。
蓝家上头还有一位叫做蓝景同的老爷子,全家人的主心骨,膝下五个儿子,三个女儿,而和陈阳一样孙子辈的就更多了。
一家几十口人,居住在紧邻观山湖的别墅区,陈阳和姐姐蓝浣溪住的房子是一栋小型别墅,出门不远便是观山湖公园。
把陈阳送到家门口,刘小雅给了他钥匙,掉头出去买菜,还不忘问他想吃什么。
“红烧肉吧。”
陈阳微笑回应,目送刘小雅开车离开,随后从大门进去,走过一个小院,通往客厅的防盗门开着,他迟疑了一下,走了进去。
换鞋的时候,忽然听到客厅里传来有人谈话的声音。
“……浣溪,伯娘是为你好,我们是一家人,我还会害你?陈阳这次闯了这么大的祸,让家里花了多少钱?如果是自家人,钱花了也就花了,可是他不是我们蓝家人啊,你总要为自己考虑考虑。”
生硬的普通话夹杂着方言,带有浓厚的地域色彩。
少女清亮的嗓音显得有些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您来一次念一次,您不嫌烦啊?”
“你也没听啊。你要是听了,就应该早点把陈阳撵出去,他又不是你亲弟弟,没有血缘关系的。”
“他在我家的户口本上。”
“所以你才更应该当心,怕是个白眼狼,更怕他狼子野心。”
“哟,二娘,您还知道狼子野心呢?……好了好了,谢谢您给我们送生活费,您应该很忙的吧,慢走不送哈。”
“死丫头,你就犟吧你,有你后悔的时候,这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吃。”
陈阳转身走出家门,在大门外游荡了一会儿,便看到一个珠光宝气的中年妇人开门走了出来。
她似乎也看到了陈阳,但一句话也没说,径直走了开去。
陈阳再次回去时,正好在院子里撞见将要出门的蓝浣溪,她显得有些意外:“你出院了?”
“嗯。”陈阳微微一笑,“……姐,你要出门?”
“你叫我什么?”蓝浣溪的表情从意外变成了诧异。
陈阳依旧微笑道:“叫你姐啊……呃,我以前是不是没这样叫过你,看来脑袋被撞了一回,真是把我撞开窍了。”
蓝浣溪从身上取出五张百元大钞,“今天送来的生活费。”
陈阳不太想接。
但看着眼前这个画着烟熏妆的姐姐,他迟疑了一下之后,还是把钱接到手里:“谢谢姐。”
“有病。”蓝浣溪翻个白眼,挂着个嵌满珠子的小包包,嚼着口香糖,绕过陈阳走了出去。
陈阳挠了挠头,心说还是给演砸了,不过似乎影响不大。
走进家里,费了一点时间找到他的房间,进门的第一眼不禁有些意外。
“原来我居然这么爱干净。”看着收拾得井井有条的屋子,陈阳不经意想到一句台词:房间整洁无异味……
啊呸,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自己绝不可能是那啥。
在房间里踅摸一阵,大致熟悉了现在的生活环境后,又发现还没有手机,嗯,这是个问题。
十几分钟后,陈阳离开小区,找到一个公交站台,乘坐公交车来到老城区,又过不久,走进一家黑网吧。
总不能一直寄人篱下,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