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的负责人是这个村的原居民黄文国,四十岁左右,叫方伯为叔,听说这个村所有人建房子都是找他建的,在这个村里,他的生意绝对是独门的,因为这个村就这么点大。黄文国比葛鸿图长得还要黑,也比葛鸿图精壮,说话中气十足,他的烟瘾很大,但是干活不含糊,工人做多长时间,他就忙碌多久。
方伯的房子是给他承包的,说白了,铁卫东和葛鸿图是方伯代黄文国招的工人。铁卫东一上午没少挨黄文国的骂,因为他的确是第一次干这么苦这么累的活,身体上一时受不了是很正常的。
其他十几个工友都是黄文国一直带着的施工队伍成员,大部分都是来自外地的,他们也住在这个村子周边,幸好,铁卫东两人和这些工友相处的还是蛮不错的。
午饭的时候,铁卫东看着自己双手上磨出的水泡,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又无可奈何。
中午和晚上这两顿饭都是方伯提供的,不算很好,但在铁卫东眼里,起码比前两天吃的面包要强,也比刚到这个城市时吃的快餐要饱。
一天的工作下来,铁卫东感觉黄文国虽然骂了不少自己,但其实他这个人还算不错,太阳太大的时候,总是让他们躲在阴影下干活,而且愿意掏点小钱买点饮料给他们喝,这还算可以吧!
回到住的地方时,铁卫东已经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属于自己了,全身就像散架了一样,没有一处能够提起劲来,整个人摊在了窗尚,连手指头都不想动,除了还有呼吸外,跟死人没有什么区别了。
葛鸿图看到他的样子,知道这个大哥是第一次受这种活罪,身体上吃不消,便也没有怎么打扰他,让他安静地躺在窗尚休息。
铁卫东睡着了,在梦里,他梦到了自己读过的大学,见到了美丽的林悦茜,还有母亲慈祥的笑脸,父亲有点佝偻的背影,李媛嘲笑的声音......
“啊”了一声,铁卫东从睡梦中惊醒过来,满头大汗地坐了起来,顿时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在发痛,不由发出一声闷哼。
他打开自己已经摔碎屏幕的手机看了一下,已经是半夜的一点多钟了,葛鸿图已经在自己的房间里睡着了,他打开灯,慢慢走出大厅,在那张简陋的木桌上倒了一杯水,“咕噜咕噜”地喝了下去。
夜,显得宁静和安逸,天空中的繁星忽明忽暗地闪烁着,他呆呆地看着外面,想起刚刚过去的这一天,再看看自己手上的水泡,感觉自己真的很是可笑,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做,非要作死赌气来到这个鬼城市,现在好了,自己从一个办公室白领,活生生地被自己折腾成了建筑民工。
趁着自己身上还有点现金,回去吗?不,这不是他的作风,就算是饿死在这个城市,他也不会一事无成就折戟归家,没有拼过,他不甘心,这不是他铁卫东的性格。
他暗中一咬牙,外面漆黑的夜空,硬是给他看成了红日初升的景象,刚才的颓废在这一瞬间,被他无法理喻心态扫的一干二净,换上来的是一副斗志昂扬的神态。
从此后,他和葛鸿图每天起早贪黑,八点左右出门,晚上七点左右回到住的地方,除了偶尔要出去买点日常用品外,他们很少走出外面去消费,最大的消费就是两个人偶尔买几瓶啤酒回来,再配点花生什么的,这已经让他们觉得很奢侈了。
在这个城市里,他不认识任何人,所以买回来的手机几乎没有什么用处,电话里除了几个工友外,还存了方伯、黄文国、葛鸿图的几人的电话号码,这些人天天见面,不要说打电话了,见到面都没有多余的废话要说。幸亏这个世界还有一个叫“微信”的软件,要不然,自己连老爷子的联系方式都没有了。
他怕老爷子担心,给老爷子发了一个信息,告诉他自己换了手机号码,他知道父亲一直用的都是功能机,来电和拨出都是没有显示号码属于哪个城市的,所以,只要他不说,父亲就不会知道自己已经辞职来到滨城了。
一晃眼,二十多天过去了,铁卫东已经完全习惯了这民工的生活和工作,即使一天在工地上忙个不停,他也不会像第一天那样感觉痛不欲生了。
“阿东,你到黄老板的家里去帮我拿个水平尺过来,我这个坏掉了。”一个工头向铁卫东叫道。
“好咧!张师傅。”铁卫东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活,撒腿就向黄文国家跑去。
其实黄文国的家就在一百多米外的地方,他来过几次拿工具。跑到黄文国的家里,他对着屋子里面大喊了两声:“黄老板,黄老板!”
没人应,他走了进去,四处张望了一下,寻找着水平尺放在什么地方。
突然,他看到桌子上放着一张图纸,他走近一看,端详了一下,发觉正是方伯那栋房子的设计图纸,看不出来,这个黄文国还是有点水平的,这张图纸画的很详尽,各种数据也很清晰,可以看得出来这张图纸是花了不少心血的。
他看了很久,似乎忘记了自己来这里干什么的,他之所以看得这么入迷,是因为他发现了这张图纸上有一点问题,之所以他敢说这张图纸有问题,是因为他本身在大学学的就是建筑设计专业,他在西河市的时候就是在一家建筑设计公司里上班的,而且还是当地最大的一家设计公司。
“铁卫东,你干嘛来了?”黄文国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了起来。
“黄老板,我是来帮张师傅拿个水平尺的,他那个坏掉了。”
“哦!我拿给你。”黄文国从一个小桌子下面找出一把水平尺递过去给铁卫东。
他接了过来,刚想离去,又退了回来,向黄文国说道:“黄老板,你这张图纸有点问题。”
说完,他有点畏惧地看着黄文国,生怕他对自己劈头盖脸地一顿狠骂。
“有问题?不可能啊!这图纸是我让一个在设计公司上班的亲戚画的,哎呀!你懂什么啊!一个民工还在这里品头论足的,去,干活去,我也就过去了。”黄文国朝他挥挥手,让他快点回去工地上。
很明显可以听得出来,黄文国是不可能接受他的意见的,他只是一个他手下的民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