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辩驳,我只能转身,出门!
拖着沉重的脚步,往楼下走,往地下室走!
外面绵延的小雨天气已经持续了一个礼拜,地下室阴暗的味道,带着发霉的潮湿气息扑面而来。
我不由得减弱了些呼吸!让自己慢慢的适应这里。
我是个正常人,都感觉这里的味道很难忍,一个六十多岁的病人,他该怎么挨?
我不由得又是揪心一疼!
这几年不时心痛,已经让我的心脏七零八碎!
我现在的人生其实跟这地下室的环境很想,暗无天日,充斥着发霉的味道!
我努力活得浑浑噩噩,就是不想多想,怕心脏会骤停!
狭窄的走道尽头,左边的一个门,透着昏黄的灯光。
我慢慢的走了过去,轻轻的推开了简陋的木门!
只往里面看了一眼,我就不忍再看。
地下室的窗户正好挨着路面的花坛,窗户明显没有封严实,风呼呼作想,吹得灯泡来回摆动,灯泡下狭窄的空间只能摆下一张床,岳父盖着棉被躺在窗尚,枯槁的脸惨白无比,曾经无比睿智的眼睛紧闭!动也不动!
就像是已经与这个世界无关!
不过是两步,就到了床边,我却迈不开脚!
我是始作俑者,是我把他害得这么凄凉!
本该是颐养天年的日子,本该是幸福安康的活着,却因为对我无比的信任,落得如此晚景凄凉!
今天很愧疚!今天的愧疚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已经到了让我痛不欲生的地步!
我憋了好久的眼泪,开始无声的流淌开来..........
人啊!
最大的痛苦,是你没钱啊!
如果不是因为有债主的家逼债,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弟媳妇是什么德行,还会让自己的父亲住在这里呢?
岳父的病是需要绝对安静的!
即使是现在,我想带着岳父回家,可是兜里只有两块钱啊,打车的钱都不够!
我可以走,我可以背着他,可是他的病重的身体经得起这两公里的折腾吗?
痛不欲生,就是生不如死!
我再怎么浑浑噩噩,我现在还活着!我能充分的感受愧疚,憋屈,悲愤..........
和平年代,能杀死自己的只有自己!
我苟且的活着!
是因为活着没信心,死了没决心!
眼泪过后,我已经麻木了!
彻底的麻木了!
麻木到体力不支,静静的坐在床沿,坐在我敬重爱戴的岳父旁边!
再苟且的日子,总是要过的!
我必须苟且到十点以后,家里那些逼债的走了,再把我敬重爱戴的老人带回家!
这里比外面还冷,隔壁地下室传来了数声狗吠,这里不是人住的地方!
我简短的给妻子发了个信息, 说我需要十块钱!
谭颖很孝顺!我并不想让她看见眼前的一幕!
可是我要把岳父抱回去,我要打车,而我没钱!
然后我就静静的坐在床边等待着!等待着!
谭颖没有回信息。
一直都没有回信息!
我很理解她!我作为一个男人,一年没有给她过一分钱!到头来,还要找她要钱,她不回我是正常的!
哪怕是十块钱,特别是十块钱!
一个大老爷们找老婆要十块钱,有多丢人?要有多丢人就有多丢人!
我真的是恨不得照着墙撞死!
我不能死!我要苟活着!
轻生的念头不断浮现,总是可以找到理由苟活的!
我们劝别人不一定行,劝自己真的是很容易!
其实,我真的很想看看,我到底还能惨到哪里?
我已经深处谷底,你逼不死我,你还能把我折磨成什么样呢?
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我已经差不多在地狱了,还能惨到哪里呢?
事实证明了,我还是太想当然了..........
手机微微一响,我拿起来一看,是妻子回的短信,没有提钱的事情,只是短短的六个字:“她们已经走了!”
我看看时间现在才下午五点。
但是日历显示今天是大年三十。
是啊!谁家还不过个年呢?
谁家还不吃个团年饭呢?
我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轻轻的推了推还闭着眼的岳父,“爸!爸!醒醒!醒醒!”
岳父微微的睁开了眼睛,虚弱的看着我!
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爸!是我!方向!我来接你回家过年了!”
岳父似乎认出了我,艰难的点点头。
我继续勉强一笑,开始动手把旁边的被子往里面卷,外面还在下着雨,寒风刺骨。
病重的父亲哪里经得起风寒,我用被子把岳父卷了起来,然后抱在怀里,闪躲着出了地下室,隔壁地下室的狗听到了动静,疯狂的吠了起来.........
我就这么一直抱着岳父出了小区。
五点的大街上,商铺都已经关门,人影子都没有一个!
往日喧嚣的街头,此刻像是被清场一样,寂静无声,异常的阴冷!
今天除夕!
辞旧迎新的好日子,万家团圆的好日子!
出租车司机也要过年!
所以,等了半天都没有等来出租车的我,决定就走回去!
小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风小了许多!
我把棉被抻了抻,盖住了岳父的银发和面容,只是露出了鼻孔呼吸。然后抖擞了下精神,开始大踏步的往回走!
一开始我在家颓废了半年,然后出去上了半年的班,那个时候的我眼高手低,没有一个工作能干得长久。
直到有一天我的女儿想报一个舞蹈班,而我拿不出一分钱的时候。
我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么离谱,然后放低了身段,去了一个老乡的工地上做抹灰工人。因为工资高!
一年多的重体力劳动,让我有了一个好体魄,抱着干瘦的岳父,也没有觉得多累!
我想走快点,岳父的病重的身体尽量还是不要沾染风寒,可是我又怕走得太快,颠簸得岳父承受不住!
我尽量平衡着,半个多小时以后,我回到了自己的小区。
敲开家门。
谭颖看见我怀里的父亲,一脸的关切,“爸!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了在谭晓那里过年吗?”
岳父只是微微睁着双眼,说话的力气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