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几个随从提着灯笼在前边带路，两个丫鬟搀扶着马老将军，李奕则是不紧不慢的走着。
他在享受这难得的宁静。
一路无话！
送老爷子回到房间，其余人徐徐退了出去，正当李奕也要转身离开时，却是听到：
“他...当真死了？”
低下头，恰好对上了那双饱经沧桑的眼、正泛着泪光、又宛若在哀求，渴望得到真正的答案。
李奕微微颔首：“死了。”
顿了顿，又缓声道：
“我们...”
“都已是死过一次之人。”
他也没有多说，只是在马晖的后背轻轻拍了三下，便大步走了出去。
“死过一次...”
马老将军陷入了沉思。
短短的一番话里蕴含着天大的玄机！
渐渐的，那紧锁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脸色稍有缓和，嘴里喃喃：“三更时分？”
他想起了以前李奕讲过的一个故事：孙猴子拜师学艺时，菩提祖师就在它头上敲了三下...
事情好像变得明朗起来！
至于为什么要这般故弄玄虚，老爷子当然能够想明白个中缘由。
当年的幕后黑手权势滔天，又藏于暗处，在没有查明真相之前，李奕绝对不能堂而皇之出现，否则随时随地都可能会有危险，乃至于...
牵连身边的人！
当然，这些也只是猜测！具体究竟是怎么一个情况，还得看看今晚会有什么收获。
念头通达，马老将军只觉得浑身都畅快了许多，甚至有几分意气风发。
他现在，还不能死！
...
夜色寂寥，在花园廊子下踱着步，李奕的目光尤为复杂。
复仇的事太过危险，他并不想将任何人牵扯进来，可刚才又看得真切：颓然的老将军身上萦绕着几分死气。
哀大莫过于心死！
不过在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好多说什么。况且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即可，该懂的，自然都懂。
“大哥哥！”
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李奕低下了头，就看到跟前站着一个消瘦的小女孩，正甜甜笑着。
这个小小可人儿一点儿也不怕生！
“嘻嘻。”
她咧着小嘴儿，张开攥着的小手，道：“给！”
“这个，好吃。”
那是一个金黄酥脆、还冒着腾腾热气的胡饼！
李奕心里浮现一阵暖意，伸出手去、接了过来。
“咿呀！”
丫丫开心地坐到了栏杆上，晃悠着小脚脚，又瞅了一眼送出去的吃食，偷偷咽了咽口水。
“你不怕我？”李奕好奇道。
浑身血煞之气，使得别人对他们都是敬而远之，甚至就连搭话都不敢。
“大哥哥是好人，丫丫为什么要怕？”她歪着小脑袋，那张小脸蛋上满是疑惑。
李奕竟有些无言以对。
“咕噜噜~”
小妮子的肚子叫了起来，她也毫不在意，掏出了一块满是细小牙印的骨头，啃了啃。
这乖巧懂事的模样，让人也是一阵心疼。
“你...”
李奕拧了拧眉。
蛮子大举南下犯境、哀鸿遍野，很多老百姓都流离失所，说是乱世也不为过。
乱世，人命就如同草芥...
还记得当年创建背嵬军时，聚集了一大批志同道合的兄弟，想着要干一番大事业，开创太平盛世。
而如今，物是人非！
“吃这些吧。”
他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掰开一大半的胡饼、递了过去，又从怀中拿出不少肉干...
“哦？”
丫丫那双大眼睛顿时就亮了，小嘴儿也张成了可爱的‘O’字形，她都好久没吃过肉了。
“谢谢大哥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大多时候都是这个小丫头在絮絮叨叨，李奕只是静静听着。
临别之时，他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叮嘱着：
“丫丫，好好活着。”
...
翌日。
马老将军精神焕发，从窗尚爬了起来。
昨晚三更时分，他就迫不及待跑到‘背嵬军’所在的那个偏僻院落，本打算进去问个究竟，却隐隐听到了笛声。
正是那首《羌笛怨》！
这支曲子是李奕在凉州时鼓捣出来的，鲜少有人知道，这里头的意思也不言而喻。
那个臭小子还活着！
当然，这也只是一个猜测，但好歹让马晖稍稍放下了心。
日上三竿。
将军府内擂鼓聚将，商议接下来的打算。
危机四伏，东戎大军很可能卷土重来，再守下去不太现实。
秦州城位于大唐西北境，隶属于陇右道。而陇右道大行台尚书令是宇文信，兼任武州都督，麾下有武卫、灵威两支大军。
这里边还涉及一段纠葛！
两年前，见到那么多难民从凉州逃回来，那里发生的事才被世人所知，惊动天下。
陛下更是震怒，不过这件案子查到最后，所谓的真相是...
秦州城的几个将领好色贪杯、欺上瞒下，贻误了西凉的军情，最后被判死罪，第一时间就被斩首示众、弃尸于市！
至于当时的主将宇文戟，则被治了个渎职之罪、撤职查办。
就这套说辞，如何让人信服？
最终，宇文戟也没能活着走出秦州，而这个家伙...
就是宇文信的独子！
“该死，那老东西假公济私！不给援军也就算了，就连前段时间抽调走的兵马都不愿还回。不然咱们何至于落到这般田地？”
乐豹骂道。
马晖怎么说也是千牛龙武将军，麾下原本也有不少将士。
可惜...
而今形势比人强，陇右道显然已经没了容身之地，在这动乱年头，宇文信很轻易就能弄死他们，以报杀子之仇！
“我的意思是北上。取道朔方，从东戎的境内转入河北道，再前往幽州。”马老将军道。
河北道由平阳公主李秀宁镇守，她还兼任幽州都督，李凌雪也在那儿。
“这是一步险棋，却也未必没有一线生机。”录事参军毛俊星沉声道。
蛮子都集中在北疆，相对来说，东戎边境反而比较安全。
再商议了一会儿，这个方案也算确定了下来，很快众人便各自去做准备，也让老百姓们收拾好细软，准备趁夜出发。
...
几天后，长安。
一浑身浴血的轻骑纵马入城，带来了一则振奋人心的消息：背嵬军重现世间，打退了一支蛮子大军。
大将拓跋宏授首！
朝廷震动！
有传闻陛下就连鞋子都没穿好，跑到了甘露殿，接见信使。
洛阳。
东戎大可汗亲率大部分兵马南下，意图一举攻入长安，拿下中原，不过被李世民挡在了洛河北岸，
天策府。
程老妖精匆匆跑进大堂：“殿下，凉州有消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