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和爹爹不能这么对我啊……”段如兰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平素甜润动听的声音这时候嘶哑得不成样子,“那人明明都已经成了个废人……我……我不愿意嫁给个瘫子!娘,我不要去宁古塔,去了……去了我怕就再见不到爹娘了!”
听得出段如兰真真已经悲愤到了极点,不然像她这样的大家闺秀是断不会这般无状哭嚎的。
这些日子,段如兰已经死去活来闹了四五回,可圣旨当前,谁又能违抗呢?
段承鸿不愿也不忍再与她多言,直接吩咐管家把人锁在房里,可是段夫人到底心疼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这几日一直守在段如兰的身边,生怕女儿真的寻了短见。
阿衰想着段如兰红肿得跟核桃似的双眼,摇了摇头,一声叹息,她实在累得很了,甫一钻进破破烂烂的棉被里头,就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然而,若是她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可能就不会睡得这么香了。
段小姐的寝房中,段夫人双目含泪,伸手把段如兰抱在怀里,哽咽着道:“兰儿,爹娘也是没办法,圣命难违啊!再说了……你和废太子的确有婚约……你原本就是他的人啊……”
“可是从前……从前他是东宫太子!现在他……他就是个半死不活的瘫子!”段如兰双手攥紧了身下的褥子,眼泪不住地往下掉,她瞪着眼睛跟段夫人控诉道,“娘,我从小跟着你学管家本事,学制衡后宅,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女诫》《女训》《女论语》我本本都能从头背到尾!我这么努力,是因为你告诉我,终有一日我会成为一国之母,可是现在你和爹却要让我嫁给个废人!我不嫁不嫁!”
“不嫁也得嫁!”段夫人蓦地冷下了脸,她一边取出帕子抹去了自己脸上的泪,一边冷声对段如兰道。
“你当现在还是堂堂右相府家的大小姐呢!如今你的父亲不过是区区从六品小官儿,咱们一家现在过得是什么日子?提心吊胆,生怕过了今日没明日!哪还容得下你这般任性妄为?!你有没有想过,你今儿抗旨,明儿咱们一家都得被绑去菜市口,掉脑袋都是前世积福,指不定君王一怒就是车裂凌迟!”
段如兰被段夫人气势所压,顿时身子一垮,嘴巴一咧,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兰儿,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段夫人的声音又软了下来,她轻轻拍着女儿的肩膀,无奈又疲倦,“兰儿,我知道是委屈你了,但是那又能怎么样呢?这个时候,咱们只能谨小慎微,安分保命呐!”
“可是娘……”段如兰绝望又悲怆,哭倒在了段夫人的怀里。
……
好不容易把段如兰哄睡,段夫人红着眼睛回了房,段承鸿也还没睡,正披着衣服坐在床沿上发呆,听着推门声,这才回过神来,瞧着段夫人的模样,他忍不住一声叹息:“那丫头可想通了?”
段夫人抹着眼泪点点头,一边走过来在段承鸿身边坐下,原本保养得宜的贵妇人,这几个月心力交瘁下来,已经显出老态了,她擦了把眼泪,顿了顿,哽咽着对段承鸿道:“实在太委屈了兰儿了……”
“什么委屈不委屈的,自古成王败寇,有什么好说的。”饶是这么说,段承鸿眼里已满是悔意了。
两年前,钟博延的太子妃丁氏病故,他当时为了抱紧这条大粗腿,跑前跑后费尽了心力才让当时十四岁的女儿和废太子订下了亲事儿。凭借这桩婚约,他们段氏一门才彻底在朝中站稳脚。这几年他没少因为这桩婚约得意过,谁想这冷不丁地竟出了这档子事。
简直就是晴天霹雳。
“后日就是兰儿出京的日子了,”段夫人叹息道,“从前咱们为她准备了不少嫁妆,可是如今咱家都成这样了……怕是连件体面的嫁衣都拿不出手,更是连个陪嫁丫头都没有,那孩子从小养尊处优惯了,气性又高,往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啊……”
寂静半晌,段承鸿沉声道:“让那叫阿衰的丫头做陪嫁丫鬟,跟兰儿去宁古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