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衰?”
“可是……她……”段夫人一脸惊诧,一边忙得压低了声音,“可是那丫头不是赵贵妃的人吗?我可不放心让她跟着兰儿,指不定那丫头怎么祸害兰儿呢。”
“那丫头倒不是阴狠之辈,最多也就是给赵贵妃通风报信罢了。”段承鸿道。
“那还了得?”段夫人急道,“有个耳报神在身边日日跟着,那兰儿的一举一动可不都要传到赵贵妃耳中?日子岂不是更艰难?”
“那又有什么办法?”段承鸿一声长叹,他挠了挠灰白夹杂的鬓发,无奈道:“赵贵妃这前脚才把她塞过来,后脚就催着万岁爷让兰儿去宁古塔,这么明显的意头,难道咱们要装糊涂吗?算了,由着她去吧。”
“赵贵妃这是……要确保兰儿嫁给废太子,让这丫头明目张胆地监视着?”段夫人倒吸一口冷气,“她是要彻底将咱们段氏一门绑在废太子的破船上,终生再也翻不了身!”
“你既是知道就好,”段承鸿疲累地道,“事到如今,咱们也只有顺着赵贵妃的意思来了,好歹能保住一家老小性命。”
段夫人的眼泪又下来了,呜呜咽咽地拧着帕子,又是开心玩具无眠。
翌日。
阿衰照旧天不亮就起来了,劈柴烧水做饭,足足忙活了一个时辰,歇了一个晚上的腰又开始酸疼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个子的缘故,她总是容易身子酸疼,而且还总是睡不够,昨晚又抽了几次筋,呲牙咧嘴了大半宿,这时候人都蔫耷耷的。
阿衰把做好的饭菜端进正堂摆好,正要告退,却被段承鸿给叫住了。
“老爷,您叫我?”
阿衰瞧着段飞鸿心里很是打怵,自段承鸿把她从延禧宫领回来之后,就没给过她好脸色,阿衰知道人家讨厌自己,所以从不敢在正堂多待,她有些局促不安地问,“老爷,您有什么吩咐?”
段承鸿打量着脸都要低到地上的阿衰,过了很长时间,直到阿衰的脖子都酸了,才听到段承鸿道:“明天你和小姐一道启程出京。”
“啊?”阿衰大吃一惊,她自是一早就知道段如兰是要嫁去宁古塔的,但是从来却没有想到这事儿和自己会有什么关联,她顾不上段承鸿会不会更讨厌自己,忙得抬头看向段承鸿,“老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段承鸿原本还平静的一张脸,被阿衰这么一看,顿生出许多厌恶冷寂来:“怎么?让你这么个衰丫头做小姐的陪嫁丫鬟还委屈你了不成?”
是的,阿衰人如其名,挺衰,倒不是她天生长得衰,而是在去年宫里起火,她救火的时候被火舌给舔着了,暗红色的伤疤从右手腕一直蜿蜒到了脖子,连下巴都有一块指甲盖大小的明显伤疤,从此就又丑又倒霉了,也就得了阿衰这么个名字。
“不不不委屈……”阿衰又垂下头,忙不迭地摆手,“可是……”
“没什么可是不可是的!”段承鸿懒得跟她再多言,挥手要将阿衰赶出去。他顿了顿,又皱着眉看着阿衰洗的发白的粗麻袍子道,“找管家去要一身体面的衣裳去,今儿就不用做粗活了,去小姐房中伺候去吧。”
“是,奴婢遵命。”阿衰硬着头皮答应。自她四岁签了死契起,她就不属于她自己了。这些达官贵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哪儿有她置喙的道理?
只是宁古塔……
阿衰蹙着眉去找管家,一边盯着石砖缝里冒出的嫩绿的草芽,一边想着从前在宫里听宫人们嚼的舌根。
“宁古塔是个什么地儿?专门流放犯人的不毛之地!脚下到处都是骨骸、可几百里都看不到个活人的地儿!那地方终年苦寒,寸草不生,五谷不长,连耗子都不愿在那里做窝呢!听说大部分被发配到宁古塔的人,还没到地儿就受不了自杀了呢!就是到地儿的也没几个人能熬过一年!”
“唉!”阿衰一声轻叹,心中暗道几声倒霉。